阿姜查的禪修世界—戒定慧(導論) 滅苦之道

2018090912:30



導論 滅苦之道

阿姜查開示一景

夜幕逐漸低垂,森林響起無數蟋蟀與知了一波波奇異的叫聲,
稀疏的星光在樹梢閃爍。
在愈來愈昏暗的天色中,有片溫暖的燈光,
發自一對煤油燈,照亮了高腳茅篷下的空間。
燈光下,十幾個人聚集在一個矮小結實的比丘旁,他盤腿坐在籐椅上。
空氣中彌漫著祥和的氣氛,阿姜查正在開示。

這群人可說是形形色色:最靠近阿姜查
(或「隆波」Luang Por,尊貴的父親,是學生對他的昵稱)
的是群比丘與沙彌,多數是泰國人與寮國人,
但其中還夾雜著幾個白人——
一個加拿大人、兩個美國人、一個年輕的澳大利亞人,
以及一個英國人。在阿薑前面,坐著一對衣著入時的中年夫婦——
女的綁著頭巾並佩戴金飾,男的則衣著筆挺——他是遠道而來的國會議員;
他們趁公務之便,前來致敬並供養寺院。

在他們後方不遠處,有群為數可觀的當地村民,散佈在兩側。
他們的襯衫與上衣都磨平了,瘦削四肢上的皮膚曬得黝黑與發皺——
像當地貧瘠的土地一樣乾枯。其中有些人是隆波兒時抓青蛙與爬樹的玩伴,
在他出家之前,每年播種與兩季結束收割時,他們都會互相幫忙。
靠近後方的一側,一位來自瑞士夫裡堡(Freibrug)的教授,
她和另一位同修會的朋友一起前來研究佛教;
女眾分院的一位美國八戒女①陪她前來,擔任森林裡的響導與翻譯。

她們身旁坐著其他三、四位八戒女,是來自女眾分院的長老八戒女,
她們藉此機會前來向阿薑請教一些女眾道場的事務,
並請他到森林另一邊對女眾團體說法,距離他上次拜訪,已過了好幾天。
她們在那裡已待了好幾個小時,因此在致敬後,
便與來自女眾道場的其他訪客一起告辭——
她們要趕在入夜前離開,時間已有些晚了。

靠近後方,在燈光盡頭處,坐著一個板著臉約三十幾歲的青年。
他側著身體,顯得有些尷尬與彆扭。
他是當地的流氓,瞧不起一切有關宗教的事物,
不過卻勉強對隆波表達尊敬;可能是源於這比丘強硬的風格以及安忍的力量,
以及他認為在所有宗教人士中,他是真正有內涵的——
「但他可能是全省唯一值得禮敬的人。]

他憤怒與沮喪,得了心病。
一周之前,跟著他一起混幫派且出生入死的心愛兄弟,在幾天前染患瘧疾去世了。
從那時起,他就感覺心如刀割,人生乏味。
「若他是在打鬥時被刀砍死,我至少還能報仇——現在我能做什麼,
找出叮他的蚊子並殺死牠嗎?」「為何不去看看隆波查呢?」
一個朋友這麼對他說,因此他來了。

隆波在說明時爽朗地笑著,手上拿著一個玻璃杯闡述他的比喻。
他已注意到陰暗角落裡那個彆扭的青年,於是他極力哄勸他到前面來,
就好像是在釣一尾難纏與機警的魚:
接下來,這流氓將頭埋在隆波的手裡,如嬰兒般哭泣;
接著,他對於他的自大與執著感到好笑,
瞭解到自己並非第一個或唯一一個失去兄弟的人,
憤怒與哀傷的眼淚,於是轉變成寬心的眼淚。

這一切都發生在二十個陌生人的面前,不過氣氛卻顯得安全與值得信賴。
雖然他們來自各行各業與世界各地,
不過此時此地都是「同行法侶」(saha dhammika)
以佛教的術語來說,他們都是「老、病、死的兄弟姊妹」,所以同是一家人。

阿姜查的教導風格

這種場景,在阿姜查傳法的三十年中,上演了無數次。
有些具有遠見的人,經常會在這時帶著答錄機(並設法找到足夠的電池)
才能捕捉到收集在本書中的一些談話。

讀者在閱讀書中長篇開示時也應知道,這種情況並不罕見,
尤其是在這些非正式的談話中,無論教學的連貫性,
或所針對的對象,都是高度自發與無法預測的。
阿姜查在教導時,在許多方面都很像是樂團指揮:
不只要領導和諧聲響的連貫性,且要注意在場人員的個性與心情;
在心中融和他們的語言、感覺與問題,然後自然地做出反應。

對聚集在他身邊的群眾,前一刻他可能正在用剝芒果皮的對錯方式做比喻,
下一刻則以同樣就事論事的親切態度,轉而描述究竟實相的本質。
前一刻他可能板著臉孔冷淡對待驕傲自大者,
下一刻則對於害羞者展現和藹與溫柔的態度。
有時,他可能正與村裡來的老朋友談笑,一轉身,
則盯著某名貪污的上校,懇切地告戒他解脫道上誠實的重要性。
幾分鐘前他可能正在責駡某位穿著邋遢的比丘,
接著,讓衣服從肩上滑下,露出圓滾滾的肚子。
若碰到有人提出機巧的學術問題,
想與他做高深的哲學對話以展現才智時,他們經常發現,
隆波會將假牙取下,交給隨侍的比丘清洗。
與他對話者,接著必須通過大師的測試,
在清新的假牙裝回去之前,透過緊閉的大嘴唇回應他深奧的問題。

這本合輯中的一些談話,即出現在這樣一種自然的場合,
其他的談話,則是在比較正式的場合,如誦戒結束後,
或僧俗二眾於朔望之日的集會,無論是前者或後者,
阿姜查從未事先準備。
本書中沒有任何字是說話前預設好的,他覺得這是個重要的原則,
教師的職責是根據當時的需要而說法——
「若非活在當下,那就不是法。」他這麼說。

有次,他邀請年輕的阿姜蘇美多(Ajahn Sumedho,他的首位西方弟子)
對巴蓬寺的大眾談話。這是一次震撼教育,
不只必須對幾百個已習慣阿姜查高水準機智與智慧的聽眾發表談話,
還必須使用三、四年前才剛開始學習的泰語。
阿姜蘇美多的內心充滿恐懼與想法,
他曾讀過六道輪回對應心理層次的關係(嗔恨對地獄,欲樂對天堂等)
他判斷這會是個好主題,並已想好如何遣詞用字。
在那個重要的夜晚,他自認為發表了一次漂亮的談話,
隔天許多比丘都前來向他致意,稱讚他的談話。
他覺得鬆了一口氣,且頗為自得。
不久之後,在一個安靜的時刻,阿姜查向他示意,
直盯著他瞧,然後溫和地對他說:「不要再那麼做了。」

這種教導風格並非阿姜查所獨有,而是泰國森林傳統廣泛採用的方式。
也許在此有必要先說明這傳統的特性與起源,
那將更有助於我們瞭解阿姜查智慧生起的背景。

在森林覺悟的森林傳統

森林禪修傳統可說在佛陀出生之前就已存在,
在他之前的印度與喜馬拉雅山區,不乏有人為了追求精神解脫而離開城市與村莊,
獨自到山區與森林曠野去。就跳脫世間的價值而言,
這是項很有意義的舉動。森林是個野生自然的地方,
在那裡只有罪犯、瘋子、賤民和離俗的宗教追尋者——
那是個不受物質文明形式影響的地區,
因此適合開發超越物質文明的心靈面。

當菩薩(即得道前的釋迦牟尼)於二十九歲離開宮廷時,
他便進入森林接受當時瑜伽苦行的訓練。
這是個大家耳熟能詳的故事,他因為不滿最初接受的教導而離開老師,
去尋找自己的道路。
他確實辦到了,在尼連禪河②畔的菩提樹下,
位於現在印度比哈爾邦邦(Bihar)的菩提伽耶(Bodh—Gaya)
發現了真理的準繩,他稱之為「中道」。

佛陀經常被描寫成是在森林誕生,在森林覺悟,
一輩子都在森林中生活與講學。
若可以選擇,森林是他最優先挑選的生活環境,因為他說:
「如來樂住於隱處。」現在大家熟知的泰國森林傳統,
遵循的是佛陀所鼓吹的精神生活,且依據佛陀時代的標準修行。
它是佛教的南傳支派,經常被稱為「上座部」(Theravada)

上座部的傳承

就簡略的歷史記載來看,佛陀去世後不久,便有一次大型的長老集會,
目的是結集教法與戒律,
使用的標準語言形式被稱為巴厘語(Palibhasa)——「經典語言」。
百年之後,這些結集的教法便成為巴厘藏經的核心,
是後來佛教各派的共同基礎。
一百多年後,他們又舉行第二次結集,再次檢視一切教法,
試圖調和各方意兄。不過,結果是造成僧伽的第一次重大分裂。
多數僧伽希望改變其中一些規則,包括允許出家人使用金錢。

少數團體對於這些可能的改變抱持謹慎的態度,他們寧可這麼想:
「嗯!不管它是否有意義,我們希望按照佛陀與他原始弟子們的方式去做。」
那些小團體據悉是由長老(巴厘語thera,梵文sthavira)們所組成。
又過了大約一百三十年後,他們逐漸形成,「上座部」(Theravada)
其字面上的意思是「長老們的說法」,那已成為他們一貫的宗旨。
這傳統的特質可以如此形容: 「無論好與壞,那都是佛陀制定的方式,
因此,那也是我們要做的方式。」它一直擁有這種特殊的保守特質。

如同一切宗教傳統與社會團體,一段時間後,佛教出現許多派別。
據傳在佛陀滅後兩百五十年,在印度阿育王的統治時期,
對於佛陀教義持有不同見解的教派與傳承,
總共有十八個,也許還更多。
在斯里蘭卡也建立了一個傳承,由於地處偏遠,
恰好避開印度的文化動亂,那是婆羅鬥教的復興這動,
以及從西方到東方的宗教衝擊,這些全都造成了佛教思想新形式的崛起。
這傳承以它自己的方式發展,較少外來的輸入與刺激,
它發展出自己對巴厘經典的注解與詮釋,
重點不在於發展新觀點以面對其他信仰的挑戰,
而是增加對巴厘經典細節的探討。
有些以譬喻為主,是為了吸引一般社會大眾的心;
有些則較哲理化與形上化,訴求的對象是學者。

上座部佛教就如此走出自己的風格,
儘管印度次大陸上有戰爭、饑荒與其他文化動亂,
上座部還是保留原貌至今,
主要是因為它最初是在一個比其他地方都更安全的避風港——
斯里蘭卡島上建立的。雖然其他佛教部派也在此弘傳,
不過,上座部佛教始終是該島的主要宗教。

這傳承最後傳播到南亞地區,傳教士在不同時期從斯里蘭卡與印度出發,
到達泰國、柬埔寨、寮國,後來再從這些地方傳入西方。
上座部在這些地區傳播時,仍維持以巴厘藏經為信仰主軸的傳統。
當它在新國家建立時,始終對原始教法保持強烈的尊重與敬意,
並尊重佛陀與原始僧伽——
最早的林住比丘們的生活型態,這模式就如此被代代傳承下來。

森林傳統的衰退與復興

顯然地,千百年來政治情勢起起伏伏,不過這傳統始終維持不墜。
當斯里蘭卡的宗教出現危機時,一些泰國比丘就前來扶持;
而當它在泰國衰退時,一些來自緬甸的比丘則前來挽救——
數百年來,他們都一直相互扶持。
因此這傳承才能持續流傳,且仍保有大部分的原始面貌。

除了衰退以外,這些迴圈的另一個層面是關於成功的問題。
經常,當宗教順利發展時,寺院會變富有,
整個系統接著會虛胖與腐化,然後被它自己的重量壓垮。
此時,就會有個小團體說:「讓我們重新回到根本上!」
他們出離世間,進入森林,
恢復遵守律法的原始標準,修習禪定,並研究原始教法。

注意這個循環很重要:進步、過度膨脹、腐化、改革,
這過程在其他佛教國家的歷史上也發生過很多次。
諸如西藏的巴楚(Patrul)仁波切,以及中國的虛雲老和尚
(兩者都出現在十九世紀末、二十世紀初)
觀察這兩位傑出人物的生活與修行,完全符合森林傳統的精神。
這兩位大師選擇過最簡單的生活,
且嚴格持戒,都是擁有高深禪定與智慧的老師。
他們極力避免階級與俗務的牽絆,
透過智慧與戒德的純粹力量,發揮深還的影響力。
這也是泰國偉大森林阿薑們典型的生活型態。

十九世紀中期以前,泰國佛教有各式各樣的地方傳統與修行,
但精神生活則普遍墜落,不只戒律鬆弛,
教法也混雜密咒與萬物有靈論的痕跡,且幾乎不再有人修定。
除此之外,也許最重要的是,學者所持的正統意見
(不只是懶散、無知或困惑的比丘),皆認為在此時代不可能證悟涅盤,
事實上,甚至連入定也不可能。

這是振興森林傳統者拒絕接受的事,也是導致他們被當時大長老僧伽會③
視為異議者與麻煩製造者的原因,其中許多人(包括阿姜查)
受到他們自己上座部傳統內多數研經比丘們的鄙視,
因為森林比丘們主張:「你無法從書本中得到智慧」。

關於這點有必要多加闡述,否則讀者或許會質疑,
為何阿姜查在某種程度上反對研究——
特別是上座部被認為是最尊敬佛語者。
這對泰國森林僧的描述是個關鍵:
決定將焦點放在生活風格與個人體驗上,而反對書本(特別是注釋書)
有人可能會覺得,這種想法過於放肆或自大,
或可能是不學無術者的嫉妒表現,除非他瞭解到,
學者的詮釋正在將佛教帶入黑洞中。
總之,那是種有助於心靈改革的情況,
正是這種肥沃的土壤,促成森林傳統的復興。

阿姜曼影響了森林傳統

若沒有一位特殊大師的影響,泰國森林傳統不可能存在於今日。
他就是阿姜滿·布利達陀(Ajahn Mun Bhuridatta)
一八七O年生於泰國緊臨寮國與柬埔寨的烏汶省(Ubon Province)
從當時到現在,那裡都是不毛之地,
不過也正是這塊土地的艱苦與人民的和善性格,
成就了世間稀有的心靈深度。

阿姜滿年輕時擁有活潑的心智,
他在即與歌謠(泰文morlam)的民俗藝術方面表現優異,並熱衷於心靈修行。
在成為比丘之後,
前往追隨一位稀有的當地森林比丘阿薑掃(AjahnSao)
向他學習禪定,並瞭解到嚴持戒律對於心靈進步非常重要。
他成為阿姜掃的弟子,積極投入修行。

這兩個元素(即禪定與嚴格的戒律),雖然從現在有利的位置來看可能並不起眼,
然而,當時戒律在整個地區已變得非常鬆弛,而禪定更是受到很大的懷疑——
可能只有對黑暗藝術有興趣的人,
才會笨到去接近它,它被認為會讓人發瘋或使心靈著魔。

阿姜滿適時且成功地對許多人解釋與證明禪定的功效,
並成為僧團更高行為標準的典範。
此外,雖然地處偏遠,他仍成為全國最受敬重的心靈導師。
幾乎所有二十世紀泰國最有成就與最受尊敬的禪師,
若不是直接師承於他,就是受到他的深刻影響,阿姜查也是其中之一。④

阿姜查出生在泰國東北部烏汶省家村裡一個和諧的大家庭。
約九歲時,他選擇離開家裡,到當地的寺院居住。
他先出家成為沙彌,由於持續感受到宗教生活的習喚,
在屆滿二十歲時便受具足戒。
身為年輕的比丘,他研讀了一些基本的法義、戒律與經典。
之後,由於不滿村莊寺院的戒律鬆弛,以及渴望得到禪定的指導,
於是離開這些相對安全的限制,採取頭陀(tudong)比丘的苦行生活。
他參訪了幾位當地的禪師,並在他們的指導下修行。
他以頭陀比丘的形式雲遊了好幾年,睡在森林、岩穴與墓地裡,
並曾與阿薑曼有過一段短暫但充滿悟性的相處時光。

阿姜查向阿姜滿請益

根據由帕翁努(Phra Ong Neung)比丘所作,即將出版的隆波查傳記
《烏汶的珍寶》或《蓮花中的珍寶》(Uppalamani)有段關於他們相遇的最重要描述:

兩安居結束,阿姜查與其他三位比丘、沙彌與兩位在家人動身,
長途跋涉走回伊桑(1shan,泰國東北方)
他們在邦高(BahnGor)暫停,休息幾天後,繼續朝北展開兩百五十公里的行腳,
到了第十天,他們抵達塔帕農(That Panom)的大白塔,
一座古代湄公河岸的遺跡,禮拜供奉在該處的佛陀舍利後,便繼續行腳。
沿途發現路上有森林寺,就留下來過夜。
即使如此,那仍是一段艱辛的旅程,沙彌與在家人紛紛要求回頭。
當他們最後抵達阿姜滿的住處沛塘寺(Wat Peu Nong Nahny)⑤時,
一行人只剩下三位比丘與一名在家人。

當他們走進寺院時,阿姜滿立即被它祥和與幽靜的氣氛所感動。
中央一座小會客廳,打掃得一塵不染,他們見到幾位比丘正在安靜地幹活,
散發出謹慎而沈著的優雅氣質。這座寺院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感覺——
靜默中充滿著奇異的活力。阿姜查與他的同伴受到親切的招呼,
並被告知帳傘(泰文glot,撐開蚊帳的大傘)擺設的位置,
然後,他們痛快地洗澡,洗去一路的塵垢。

到了晚上,這三位年輕比丘將只層袈裟整齊地披在左肩上,
懷抱著既期待又畏懼的忐忑心情,前往會客木屋,向阿姜滿⑥頂禮。
阿姜查雙隻膝跪地爬向大師,另外兩位比丘則在他的兩側,
他們逐漸接近一個瘦小而年老,卻堅毅如鑽石般的身影。
當阿姜查向他頂禮三次並選擇適當的距離坐下時,
不難想像阿薑曼深邃而透澈的眼神是如何凝視著他;
一位坐在阿姜滿稍微後面的人慢慢揮舞扇子驅趕蚊子。
當阿姜查的眼光向上時,瞥見阿姜滿的鎖骨明顯地突出蒼白皮膚上的袈裟,
而他的薄唇則被蒟醬汁染紅,與他奇異的光采形成醒目的對比。
基於比丘之間尊敬戒臘的習俗,阿姜滿首先詢問訪客,
他們出家的時間、在哪些寺院修行、旅途的細節,
以及是否對修行有任何疑惑?阿姜查吞了一下口水,是的,他有。
他過去一直熱心研究律典,不過卻遇到挫折。
戒律似乎太繁瑣了,很難落實,
似乎很難持守所有的規則,標準在哪裡呢?
阿姜滿向阿姜查建議「世間的兩個護衛」——慚與愧⑦為他的的基本原則。
有了這兩種美德,其他的就會隨之而來。
他接著便開始講述戒、定、慧三學,四正勤⑧與五力⑨。
他的眼睛半閉,聲音愈來愈洪亮而迅速,如同在逐步換向更高速的排檔。
他斬釘截鐵地描述,「實相」與解脫之道,阿姜查與同伴聽得渾然忘我。
阿姜查後來說,雖然他走了一整天的路已筋疲力竭,
聽到阿姜滿的開示卻讓他倦意全消;
他的心變得平靜而澄澈,覺得自己好像從座位上飄到空中。
直到深夜,阿姜滿才結束談話。阿姜查回到傘帳,神采奕奕。

第二晚,阿姜滿給了他們更多的開示,阿姜查覺得他對修行已不再有任何疑惑。
他生起前所未有的法喜,現在要做的,只是把瞭解化成行動。
確實,這兩晚帶給他最大的啟發,是阿姜滿的訓誡讓「見識實相」(sikkhibhuto)
但最清楚的解釋,就是給他一個至今仍欠缺卻必要的修行背景或基礎,
即心本身與心裡刹那生滅狀態之間的區別。

阿姜滿說,「它們只是狀態,因為不瞭解這點,
我們才會將它們視為真的,視為心本身;
事實上,它們都只是刹那的狀態。當他那麼說時,事情突然變清楚了。
假設心中有快樂——對心本身而言,它是不同的事,是不同的層次。
若你瞭解這點,你就可以停止,可以將事情放下。
當世俗諦(世間共許的實相)被如實看見時,它就是騰義諦(究竟的實相)
多數人把每件事都混為一談,
說成心本身,但事實上,有心的狀態和對它們的覺知。
若你瞭解這點,就差不多了。」

到了第三天,阿姜查頂禮阿姜滿後,就帶著他的夥伴告辭,
再次追入普潘(Poopahn)偏僻的森林中。
他就此離開沛塘寺,再也沒有回來過⑩;
不過,他的內心滿懷啟發,一生受用不盡。

建立森林修行體系

一九五四年,在經歷過許多年的行腳與修行後,
他受邀前往靠近出生地邦高村旁的濃密森林安居。
這片樹林無人居住,是公認毒蛇、老虎與鬼魅的出沒處,
就如他所說的,是最適合森林比丘居住的理想地點。
一座大型寺院圍繞著阿姜查建立起來,
愈來愈多比丘、八戒女與在家居士前來聽他說法,
並留下來和他一起修行。
如今在泰國與西方,
共有超過兩百座山丘與森林分院住著他的弟子們,在那裡禪修與傳法。

雖然阿姜查在一九九二年逝世,
他所建立的修行體系仍持續在巴蓬寺與其分院流傳。
通常一天有兩次團體禪修,且有時會有一位資深教師開示,
禪修的核心是生活的方式。
出家人除了勞動之外,還要染整與縫補自己的袈裟,
儘量做到自給自足,並維持寺院建築與地面的整潔。
他們過著簡樸的生活,遵從托缽與日中一食,
以及限制私人財物的頭陀苦行。
森林各處散佈著比丘與八戒女獨居、禪修的茅篷,
他們還在樹下乾淨的路上練習行禪。

在西方一些寺院與泰國少數寺院中,
禪修中心的地理位置即說明這風格可能略有差異。
例如,瑞士的分院是座落在山腳下村莊裡的老舊木造旅館,
雖然如此,簡樸、安靜與嚴謹的精神,仍是它們一貫的基調。
嚴格持守戒律,在和諧與有條不紊的團體中,
過簡易與單純的生活,以便讓戒、定、慧能善巧與持續地增長。

除了住在固定場所的寺院生活之外,在鄉間行腳,
朝聖或尋找獨修靜處的頭陀行,仍被認為是修行的重點。
雖然泰國的森林正在快速消失⑾,過去在行腳時經常會遇到的老虎
與其他野生動物也幾乎絕跡;不過,這個生活與修行方式仍可能持續下去。

這個修法不只在泰國,被阿姜查、他的弟子們與其他森林僧保存下來,
它也在印度與其他許多西方國家,被他的比丘與八戒女弟子們延續著,
例如:向當地居民托缽維生,只在日出與中午之間進食,
不攜帶或使用金錢,以及睡在任何能找得到的遮蔽處。

智慧是一種生活與存在的方式,
阿姜查努力將簡單的出家生活形式完整地保存下來,
以便現代人依然能學習與修行佛法。

阿薑查對西方人的教導

有個廣泛流傳並已得到證實的故事。
一九六七年,在新出家的阿姜蘇美多抵達並請求阿姜查指導之前不久,
阿姜查開始在森林裡建造一座新茅篷。
正當要安置角落的柱子時,一個幫助建築的村民問到:
「咦?隆波!我們為何要蓋這麼高?屋頂比平常需要的高出很多呢!」
他很困惑,如這種建築的空間通常都設計成足以讓一個人安住即可,
般是八乘十呎見方,屋頂的高度則大約七呎。

「別擔心,不會浪費的,」他回答:
「有天,一些西方比丘會前來此地,他們比我們高很多。」

在這第一位西方學生抵達後,人潮即連年和緩而持續地湧入阿姜查寺院的大門。
從一開始,他就決定不給這些外國人任何特殊待遇,
而是讓他們儘量適應當地的氣候、食物與文化,
並進一步利用任何他們可能感到的不適,作為開發智慧與耐心的方法。
智慧與耐心,是他認為修行進步的核心特質。

儘管有讓僧團處於單一和諧標準的重要考量,不讓西方人有任何特殊待遇,
但於一九七五年,在因緣際會之下,國際叢林寺(Wat pah Nanachat)
仍然在靠近巴蓬寺處成立,專供西方人修行。

說話當時,阿姜蘇美多與一小群西方比丘,
正準備前往靠近姆恩(Muhn)河畔的分院,
他們徹夜停留在朋懷(Bun Wai)村外的小森林,
碰巧那裡有許多村人是長期追隨阿姜查的信眾,
他們既驚且喜地看著這群外國比丘,一起走在他們滿是灰塵的街道托缽,
他們詢問這些比丘,是否可在附近的森林安住下來,蓋座新寺院。
阿姜查應許這個計畫,
這針對與日俱增有志於出家的西方人所設的特別訓練寺院,于焉成立。

不久之後,阿姜蘇美多於一九七六年受到某個倫敦團體的邀請,
前往英格蘭建立一座上座部寺院。
翌年阿姜查前來,將阿姜蘇美多與其他幾位比丘留在漢普斯戴德寺
(Hampstead Vihara),一棟位於倫敦北方鬧街道上的公寓住宅。
幾年之後,他們搬到鄉下,並建立了好幾座分院。

阿姜查的弟子們向西方傳法

從那時起,阿姜查的資深西方弟子們,就在世界各地展開建寺與弘法的工作,
其他寺院陸續在法國、澳大利亞、瑞士、義大利、加拿大與美國等地成立。
阿姜查本人曾於一九七七、一九七九年兩度前往歐洲與北美,
並全力支援這些新機構的建立。他曾說過,
佛教在泰中,就如一棵老樹,過去曾繁榮茂盛,現在它老了,
只能結出幾顆又小、又苦的果實。
反之,佛教在西方,就如一株年輕的樹苗,朝氣蓬勃並充滿成長的潛力。
不過,它需要適當的照顧與支援,才能順利地茁壯。

一九七九年訪問美中國時,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:

在西方,英國是個適合佛教建立的好地方,但它也是個古老的文化:
美國則不然,它擁有年輕國家的精力與可塑性——
這裡的每件事都是新的,
只有這裡才是佛法真正可以興盛的地方。

當他對一群剛成立佛教禪修中心的年輕美國人說話時,
還加入這樣的警語:

你們將能在這裡成功地弘揚佛法,
前提是要敢於挑戰學生的欲望與成見(直譯為「戳他們的心」)
若能如此做就會成功;若無法這麼做,若為了討好他們而改變教導與修行,
以迎合人們既有的習慣與觀念,你們將會一敗塗地。

雖然這本書包含許多清楚的佛法解釋,
不過若先將本書常用的關鍵字、態度與概念釐清,
或許會更有幫助,
尤其是對那些不熟悉一般上座部說法,或特殊泰國森林傳統的人而言。

四聖諦是佛教的基因密碼

雖然佛教各種傳統中都有靜多佛經,但有種說法是,
整個教法都包含在他最早的開示——《轉法輪經》
(Dhammacakka-ppavattana-sutta),那是他覺悟不久後,
在波羅奈國⑿的鹿野苑對五比丘所說。
在這簡短的開示中(大約只需二十分鐘就可誦完),他解釋了中道與四聖諦的本質。
這教導通用于一切佛教傳統,
就如一粒橡樹籽包含了最後長成巨大橡樹的基因密碼一樣,
一切多采多姿的佛陀教法,都可說是從這「根本智」⒀中衍生出來的。

四聖諦的形成,就如同阿輪吠陀⒁的醫方解釋:
()病症:()原因:()預後;()治療。
佛陀總是充分利用當時人們熟悉的架構與形式,此例即是他心中的藍圖。

第一聖諦(病症)是苦(dukkha)——我們會感到不圓滿、不滿足與痛苦。
雖然我們也可能會對一個粗糙或超越的本質,有刹那或長時間的快樂;
不過,心總是會有不滿的時候。
這範圍可能從極度痛苦,到一些無法持久的微細樂受——
這一切都隸屬於「苦」的範疇。

有時,人們閱讀第一聖諦,卻將它誤解為絕對的陳述:
「一切領域的實相都是苦的。」這陳述為一切事物作了價值判斷,
不過那不是此處要表達的意義。若是如此,那就意味著每個人都沒有解脫的希望,
而覺悟事物存在實相的「法」,也無法帶來安穩與快樂;
然而,根據佛陀的智慧,是可以的。

因此重點是,這些是「聖」諦,而非「絕對的」真理。
它們是在相對真理的意義下,名之為「聖」;
不過,當它們被瞭解時,會為我們帶來「絕對」或「究竟」的領悟。

第二聖諦是苦的起因,是以自我為中心的「渴愛」(巴厘語tanha,梵文trsna),
原文字面上的意思就是「口渴」。這渴愛或執著,就是苦的因:
可能是對感官欲樂的渴愛、成為什麼的渴愛、身分被肯定的渴愛,
也可能是不要成為什麼的渴愛,或消失、消滅、擺脫的欲望。這有許多細微的面向。

第三聖諦是苦滅(dukkha-nirodha),即預後,nirodha的意思就是「滅」。
這意思是,苦或不圓滿的經驗可能消失,可能被超越,可能結束。
換言之,苦並非絕對的真理,只是一種暫時的經驗。心可以超越它,獲得解脫。

第四聖諦是滅苦之道,是到達第三聖諦的方法,從苦的起因到達苦滅。
其處方是八正道,其要素為戒、定、慧。

顛撲不破的因果法則

佛教的一個重要世界觀,是顛撲不破的因果法則——
每項行為都有一個同等與反向的作用力。
這不只見於物理世界,更重要的是,也適用于心理與社會的領域。
佛陀深入實相本質的智慧,讓他瞭解到這是個道德的宇宙:
善有善報,惡有惡報——自然即是如此運作。
無論是現世受報,或未來世報報,符合因的果報必然會出現。

佛陀並澄清,「業」(巴厘語kamma,梵文karma)的關鍵因素是動機。
如同上座部經典中最著名,也最受喜愛的《法句經》(Dhammapada)卷首所說:

心是一切事物的先導:以噁心思考與行動,優愁必將隨之而至,
就像車轍跟在牛車後面一樣;以善心思考與行動,
快樂亦必隨之而至,如影隨形,永不分離。⒂

這個理解,多數的亞洲地區很早以前就知曉並視為理所常然,
本書中的許多開示也處處看得到迴響。
雖然在佛教世界裡,它算是一種信仰;
不過,它同時也是可透過經驗被認知的法則,並非被當成老師的保證或某種文化使命,
而被盲目的接受。當阿姜查遇到不相信這說法的西方人時,
他不是批秤他們,或駁斥他們持有邪見,或覺得必須讓他們以他的方式去看事情。
他對有人能以如此不同的態度看事情感到有趣,
會請他們描述自己如何看待事情運作,然後由此展開對話。

每件事物都一直在變化

本書書,另一個他經常反覆談論的教學重點,是存在的三個特徵。
從佛陀的第二次開示(即《無我相經》,Anattalakkhana Sutta)
以及他往後的教學生涯中,都一再強調一切現象,
無論是內在或外在、心或身,都有三個不變的特徵——
無常、苦、無我(aniccadukkha,anatta),每件事物都一直在變化:
沒有任何事物能一直圓滿或可靠;
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真的被說成是「我的」,
或有個真實不變的「我」。
當這些特徵透過直接體驗、瞭解與覺知時,智慧就真的可說是露出了端倪。

無常是智慧生起的三個要素中的第一個,阿姜查長久以來一直強調,
無常的思惟是智慧的首要入口。如同他在<靜止的流水>中所說:

在此所說的不確定性就是「佛」,「佛」就是「法」,「法」就是不確定性。
凡是看見事物的不確定性者,就看見它們不變的實相。
「法」就是如此,而那就是「佛」。
若見「法」,就見「佛」;見「佛」,就見「法」。
若你覺知事物的無常或不確定性,就會放下它們,不執著它們。

這是阿姜查教學的特色,他習慣使用人們較不熟悉的「不確定性」
(泰文my naer)來代替「無常」。
「無常」會讓人感覺比較抽象或專門,
「不確定性」則更能妥貼地傳達遭遇變化時心中的感覺。

透過否定的方式表達

上座部教法一個最重要的特色,以及本書常使用的說話方式,
是探討它們「不是」什麼,而非它們「是」什麼,
以此來解釋實相與到達實相的方法。
在基督教的神學語言中,這被稱為是種「遮遣的(apophatic)方式」——
談論上帝不是什麼,相對於「直說的(kataphatic)方式」——談論上帝是什麼。
這種「遮遣」的闡述風格,也稱為「透過否定的方式」
(vianegativa,千百年來,不少重要的基督徒使用遇,其中一個立

即浮上心頭的人物,是著名的神秘主義者兼神學家,基督教的聖約翰⒃。
這風格的範例從其詩作<登上加氽默羅山>(Ascent of Mount Carmel)
即可看出端倪,他如此敘述心目中最直接的靈修方式(即直上山頂)
「沒什麼,沒什麼,沒什麼,沒什麼,即使站在山上,也沒什麼。」

巴厘經典擁有許多相同的「透過否定方式」的風格,
常被讀者誤解為虛無主義的生命觀。
實相雖然無法往前更進一步,不過我們很容易由此看出誤會如何形成,
尤其若有人是來自於習慣以肯定方式表述生命的文化。

有一次,在佛陀覺悟後不久,他走在摩竭陀國(Magadhan)鄉村的路上,
前往尋找之前和他一起修苦行的五名同伴。
途中,另一位頭陀行者優婆伽(Upaka)看見他走來,深受佛陀外表的震撼。
不只因為他是位刹帝利王子,有著皇室的氣質;
且因他身長六尺以上,相貌堂堂,卻穿著頭陀行者的破衣服,
而散發出耀眼的光芒。優婆伽深受感動:

「朋友!你是誰?你的臉如此明亮與潔淨,
你的態度如此威嚴與平靜,你一定發現了什麼偉大的真理,朋友!
你的老師是誰?你又發現了什麼?才剛覺悟的佛陀回答他:
「我是一個超越一切煩惱者,一個全知者。
我沒有老師,我是世上唯一的正覺者,
沒有人教我這個——我是靠自己的努力完成的。」

「你的意思是說,你宣稱自己已戰勝生與死?」

「是的,朋友!我是個勝利者;現在,在這心靈盲目的世上,
我將前往迦屍國(Varanasi),敲響無死的鼓聲。」

「祝你順利,朋友!」優婆伽說,然後搖著頭,走另一條路離開。
(《大事》第一篇,第六頁)

實相難以言傳別愈描愈黑

佛陀從這次相遇瞭解到,直接宣示事實不一定能激發信心,
也不見得是與他人溝通的有效方法,因此在抵達迦屍國外的鹿野苑,
遇見先前的同伴時,他探取一種更接近「分別論說」
(vibhajjavada)⒄的方式,所以才有四聖諦準則的產生。
這反映了表達形式的轉變,
從「我已獲得正等正覺」,到「讓我們探討人為何會感到不圓滿()」。

佛陀的第二次開示(即《無我相經》),也是他在迦屍國鹿野苑所說,
且是讓五比丘覺悟的教法,就充分發揮,「透過否定的方式」。
在此並不適合詳細闡述該經,不過,簡單來說,
佛陀以尋找自我(巴厘語atta,梵文atman)為主題,
讓人們藉由分析,去發現自我並無法在身或心的元素中找到,
藉由如此的陳述,他說:「於是,睿智的聖弟子們,
對色、受,想,行,識,皆不再渴愛。」心就這樣獲得解脫。
一旦我們放下錯誤的執著,實相就會呈現出來。
由於實相難以言傳,因此最適合也最不讓人誤會的方式,
就是留白,別愈描愈黑——這就是「否定方式」的本質。

避免談論成就或禪定的境界

絕大多數佛陀的教法,尤其是在上座部傳統中,
就是如此表現解脫道的本質,這是遵循它的最好方式,
而非熱烈地添加說法於標的上。
這也是阿姜查的主要風格,他儘量避免談論成就或禪定的境界,
以此對治心靈唯物論(獲勝心、兢爭與嫉妒)
並讓他們的目光放在最需要的地方——解脫道上。

若情況需要,阿姜查談論起究竟實相也很有特色,那就是明快與直接。
關於<趨向無為><勝義><無住>的談話,都是這方面的範例。
不過,若他認為一個人的理解還不成熟,
而他們卻仍然堅持詢問勝義的特質(例如他在<什麼是「觀」?>中的對話)
他會巧妙地回答,如同他在那次對話中所說:「根本沒有任何東西,我們不稱它為「任何東西」——它就是那樣存在!一切都放下。」
(直譯為:若那裡還有什麼,就把它丟去喂狗!)

教法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正見與戒

當被問到,他認為什麼是教法中最重要的元素時,
阿姜查經常回答,根據他的經驗,一切心靈提升都得依賴正見與純淨的行為。
針對正見,有次佛陀說:「就如黎明預示日出一樣,正見是一切善法的先導。」
建立正見的意義是,第一、擁有一張值得信賴的心與世間的地圖,
特別是關於業報法則的正確評價;第二、依據四聖諦去生活,
據此將受、想與行的流動,轉變成智慧的燃料。
將這四點變成羅盤的方位,
可以藉此調整我們的理解,並導正我們的行為與動機。

阿姜查將「戒」視為心的大守護者,
並鼓勵所有認真追求快樂與光明人生的人,都要用心持戒——
無論是在家眾的五戒⒅,或出家眾的八戒⒆、十戒⒇與具足戒(21)
戒律,即善的行為與話語,
能直接讓心與「法」一致,成為定、慧與解脫的基礎。

內在的正見必然導致外在的持戒,反之亦然,它們是相輔相成的。
若瞭解因果,明白渴愛與痛苦的關係,我們的行為自然就會更加調和與自製。
同樣地,若我們的言行是恭敬、誠實與仁慈的,
就能創造出內在平靜的因,如此將更容易讓我們瞭解控制心的法則與它的運作,
而正見也將更容易生起。

阿姜查經常提起的這層關係有個特別的結果,
就如他在<世俗與解脫>中所說,一方面既洞見一切世間法
(例如金錢、修道生活與社會習俗)的空性,一方面又完全尊重它們。
這聽起來可能有些矛盾,不過他瞭解,中道是解答這類難題的同義詞。
若執著世間法,就會被它們壓迫與限制;
而若想要對抗或否定它們,將會發現自己陷於失落、衝突與迷惑中。
他瞭解這點,只要秉持正確的態度,兩者都可獲尊重,
且是以一種自然與自由的方式,而非被迫或妥協的方式。

可能是由於他在這領域擁有深奧的智慧,因此,
才能一方面保持比丘堅苦卓絕的傳統與苦行,
一方面又能完全放鬆,不會受他所遵循的規則所束縛。
對許多見過他的人來說,他似乎是這世上最快樂的人——
這事實說來可能有些諷刺:他一生中從未有過性經驗;
沒有錢;不曾聽過音樂;每天經常得騰出十八至二十個小時待人接物;
睡在一張薄薄的草席上;有糖尿病與各種瘧疾症狀;
很高與巴蓬寺有「世上伙食最差」的名聲。

阿姜查訓練弟子的方法

阿姜查訓練弟子的方式有許多種,教導當然是用口說,我們已談過不少。
不過,多數學習過程都是因勢利導,阿姜查瞭解,
要讓心真正學到「法」並被它轉化,這課程就應藉由體驗而吸收,
而不只是智力上的瞭解而已。因此,
他運用一萬條出家生活、團體活動與頭陀行的事件與觀點,
做為教導與訓練弟子的方式,包括:
社會工作計畫,學習背誦規則,幫忙處理日常瑣事,
隨機更改時間表等,這一切都拿來作為研究苦的生起與滅苦之道的道場。

他鼓勵做好準備學習一切事物的態度,就如在<法性>的談話中所說。
他會一再強調,我們就是自己的老師,若具有智慧,
一切個人的問題、事件與自然的面向,都能指導我們;
若愚昧無知,即使佛陀出現在眼前解釋一切事物,
也無法讓我們產生深刻的印象。
這智慧也出現在他處理問題的方式上——他更常回問對方來自何方,
而非根據他們的主張回答問題。
通常當被問到某些事時,他會先接受問題,慢慢將它拆開,
然後再將片段還給提問者,接著他們就會瞭解它是如何組成的,
且會驚訝阿姜查讓他們回答自己的問題,以此完成對他們的指導。
當被問到他如何能經常做到這點時,他回答:
「若這人不是已知道答案,不會一開始就提出這樣的問題。」

他所鼓勵並貫穿本書教導的基本態度,還有:
第一、必須于禪修中培養一種深切的發心;第二、善用修行環境以培養忍辱。
後者近來較少受到重視,尤其是在西方講究「速成」的文化之下,
不過在森林生活中,它幾乎被視為心靈訓練的同義詞。

瞭解苦的因並放下

當佛陀首次開示出家戒時,他是在竹林精舍對一千兩百五十位出家弟子說的,
他的第一句話是:「忍辱,是讓心從惡法中解脫的最佳方式。」(22)
因此當有人前來向阿姜查訴苦,說她們的丈夫如何酗酒與今年的作物歉收時,
他的第一個反應經常是:「你能忍受它嗎?」
這裡說的不是男子氣概的表現,而是指出超越痛苦事實的方法;
不是逃避、耽溺或單靠意志力咬牙撐過,不!鼓勵忍辱是說在困境中保持穩定,
確實領會與消化痛苦的經驗,瞭解它的因,並放下它們。

阿姜查的教學,當然有許多場合是同時對在家人與出家人說的,
不過也有許多例子並非如此。這是閱讀本書廣泛題材時應牢記在心的要點。
例如,<使心變好>的談話就明顯是針對在家聽眾——
一群前來巴蓬寺「供養僧團並為自己求功德」(泰文tam boon)的人;
<欲流>則只對出家人說,在那例子中只有比丘與沙彌。

這種區別,不是因為某些教導是「秘密」或比較高級的,而是基於因材施教的原則。
在家人的日常生活,當然會有不同的考量與影響範疇,
例如他們必須試著找時間禪修、維持一份收入,以及與配偶共同生活——
而出家人則沒有這些考量。此外,最特別的是,在家團體不必持守出家的戒律。
阿姜查的在家弟子一般而言只需遵守五戒,
而出家人則需遵守八戒、十戒乃至兩百二十七條具足戒等不同程度的戒律。

當他單獨教導出家眾時,焦點則會更放在出家生活方式上,以此為關鍵的訓練法;
因此,會著重於教導那種生活方式可能產生的障礙、陷阱與榮耀。
由於泰國寺院的比丘,平均年齡通常介於二十五至三十歲之間,
他們必須嚴格遵守獨身的戒律:因此,阿姜查需要善巧地疏導不安與性欲的能量,
那是比丘經常會面臨的問題。當這些能量獲得適度引導之後,
人們就能控制與運用它們,且加以轉化,這將有助於禪定與智慧的發展。

修行時多受點打擊是很自然的

在一些例子中,對出家人的談話語氣,要比對在家人嚴厲得多,
例如在<「法」的戰爭>中的談話。
這種表現方式,顯露出某種「不收犯人」的風骨,
那是泰國森林傳統許多老師的特色。
這種說話方式的目的是為了激起「戰鬥意志」——
無論事情多麼困難,
都要作好承擔一切苦難準備的心態,達到智慧、忍辱與正信。

有時這種態度在請氣上會顯得過於強硬或好鬥,
因此讀者們應謹記,這些語言背後的精神是為了激勵行者與鼓舞內心,
在面對各種挑戰時提供支持的力量,讓心順利地從貪、嗔、癡中解脫出來。
正如阿姜查所說:「所有認真修行的人,都應期待經歷許多摩擦與困難。」
心正在接受訓練,以便對抗以自我為中心的習氣,因此多受點打擊也是很自然的。

關於阿姜查在這方面的教導,尤其牽涉到「更高」或「勝義」的詞彙時,
很重要的一點是,他不會獨厚出家人。
若他覺得一群人都已可以進入最高層次的教導時,
他會自由與公開地傳授,無論物件是在家人或出家人。
例如<趨向無為>,或在<靜止的流水>中所說:
「人們一直在學習,找尋善與惡,但對於超越善與惡的東西,則一無所知。」
和佛陀一樣,他從來不會,「留一手」,
他只根據何者對聽眾最有利而選擇教什麼,
不在乎他們持戒的多寡與身分的高低。

阿姜查強調修行的實用性

阿姜查最為人所知的特色之一,是敏于排除與泰國佛教修行有關的迷信。他強烈批評充斥在社會中的巫術、護身符與算命,也很少談論前生或來世、他方世界、天眼或神通經驗。若有人來向他詢問下次贏得樂透彩的號碼秘訣(這是一些人前往拜訪著名阿薑的常見理由),他們通常會得到很簡短的懺悔。他瞭解,「法」本身就是最無價的珍寶,能提供生命中真實的保護與安全,卻因無益於世間的輪回,而一直受到忽視。

他為了消除一般人認為佛法過於高深的共通信念,便一再強調佛教修行的效益與實用性——出於對他人真實的慈心。他的批評不只是推翻他們對於好運與巫術的幼稚依賴,且更希望他們能將時間與精力,投資在一些真正有益的事情上。

雖然他畢生努力破除迷信,不過他於一九九三年的葬禮,卻因周圍大環境的扭曲而令人啼笑皆非。他於一九九二年一月十六日逝世,在一年後舉行葬禮,他的紀念塔有十六根柱子,各三十二公尺高,地基也有十六公尺深,因此烏汶地區許多人選購彩票的號碼,皆同時押注一與六。翌日當地報紙的頭條新聞是:「隆波查給弟子們的最後禮物」——一與六大獲全勝,許多當地的組頭甚至因而破產。

阿姜查的教學充滿高度的幽默感

前述的故事,將我們引入阿姜查教學風格的最終特質。他不只擁有令人驚訝的機智,且是位天生的演員。雖然在表達方式上,他可以冷酷與嚴峻,或敏感與溫柔,不過他的教學始終充滿高度的幽默感。他有瓣法運用機智讓聽者打開心房,不光是逗人笑,而是為了讓實相更有效地被傳達與接受。

他的幽默感,以及對於生命荒謬悲喜劇的別具慧眼,讓人可以用自嘲的方式認清事實,然後被導向更明智的觀點。它可能是與行為有關的事情,例如他曾做過一次著名的表演,示範許多拿僧袋的錯誤方式:掛在背上、吊在脖子上、抓在手上、拖在地上……;或也可能是與一些個人痛苦奮鬥有關的事。有一次,某個年輕比丘垂頭喪氣地來找他,他見識了世間的悲哀,以及生死輪回陷阱的可怕,他若有所悟地說:「我再也笑不出來了,一切都如此令人哀傷與痛苦,」四十五分鐘之後,透過一隻小松鼠練習爬樹屢試屢敗的圖書故事,這比丘笑到搗著肚子跌滾在地上,一邊抽搐,一選淚流滿面,久久無法平復。

佛陀也不能逃避死亡

在一九四八年雨安居期間,阿姜查病得非常嚴重,出現了一些明顯的中風症狀。他的健康在最後幾年已非常不穩定——有暈眩與糖尿病的問題——如今頹然垮下。在接下來的幾個月,他接受各種治療,包括幾次手術,不過卻不見起色。衰退的情況持續到翌年中,他陷入癱瘓,只剩下一隻手稍微能動,此時他已失去說話的能力,不過還能眨眼。

接下來的十年,一直持續這樣的情況,他能控制的身體部位愈來愈少,終至喪失一切自主的能力。在這段時間,經常聽說他仍在教導弟子:他的身體不斷地訴說病與老的本質,那是人所能法控制的,不是嗎?是的,他說的正是一件大事——任何一位大師,甚至連佛陀自己,都不能逃避這不可改變的自然法則。要得要平靜和自由,就要努力修行,不將自己等同那具會改變的身軀。

阿姜查以身體示範生命的不確定性

在這段時間,不管他的限制有多嚴重,除了以身體示範生命的不確定性,以及讓他的比丘與沙彌有機會藉由看護提供支援之外,他還是偶爾會設法以不同的方式進行教導。比丘們經常得輪流工作,一次三或四個人,二十四小時照顧阿姜查的身體需求。在一次特殊的情況下,有兩位元比丘發生爭吵,根本忘了(經常發生在癱瘓或昏迷的病人周圍)房裡還有另一個人可能完全清楚所發生的事。若阿姜查能正常行動,根本無法想像他們會在他的面前口沫橫飛。

當口角愈來愈激烈時,房間一角的床上開始騷動。突然間,阿姜查劇烈地咳嗽,據描述,吐出一塊相當大的痰,劃破長空,穿過兩位當事者,「啪」地一聲擊在兩人身旁的牆上。無言的教化如當頭棒喝,爭吵嘎然而止,尷尬地畫上句點。

在他生病期間,寺院的生機仍如以往旺盛。大師既在那裡,又不在那裡,以一種奇異的方式,説明僧團適應公共決策,以及不以最敬愛的老師為諸事中心的生活觀念。一般而言,在如此一位大長者去世後,一切事物就迅速瓦解,弟子們各奔前程的情況並不少見,這位元老師的遺產在一、兩代後就消耗殆盡了。由此也許可以看出,阿姜查訓練人們建立自信有多麼成功:他生病時,在泰國與世界各地大約有七十五座分院:到他去世時,數目則增加到超過百座,現在則已超過兩百座。

佈施精神的呈現

十年前他去世後,他的僧團為其安排葬禮。
與他生活和教學的精神一致,
這葬禮不只是個儀式,同時也是一次聞法和修法的機會。
時間超過十天,每天都有好幾段團體禪修與開示,
由國內最有成就的法師所主持。
在那十天當中,共計約有六千名比丘、
一千名八戒女與超過一萬名在家人在森林裡紮營。
除此之外,在修行的時段,估計約有一百萬人前來參加:
在火葬那天,包括泰國的國王、王后與首相,總計四十萬人,來到寺裡。

再一次,在阿姜查畢生維護的精神標準下,
整個喪禮的過程都未花半毛錢:食物是由四十二個免費廚房提供給每個人,
由許多分院管理與貯存;價值超過二十五萬元的法本免費分送出去;
瓶裝水由當地一家公司大量提供;當地客運公司與其他附近的卡車車主,
每天早晨載運上千名比丘,到該區的村莊與城市進行托缽。
個慷慨而隆重的葬禮,也是個向這位元偉人道別相稱的方式。

這套開示錄能夠編輯出版,也是同樣佈施精神的呈現。
能獲得阿姜查僧團准許,將他的教導付諸販售,是很難得的
(通常他的書都是由在家信眾贊助,然後免費流通)
事實上,這是從阿姜查傳法以來,獲得英語授權的第三本書。

這套合輯囊括許多先前以英語出版,並免費流通的阿姜查法語。
智慧出版社(Wisom Publications)請求應允將這些談話編輯與印刷成書,
是為了能將阿姜查的教導,帶給比透過僧團管道更廣大的讀者。
這似乎是個高尚的動機,因此獲得阿姜查僧團的完全支持。
另外一個可能的原因,是因為它恰巧是在阿姜查逝世十周年完成的。

願這些教導,能為追求解脫道者提供有益的思惟,
並有助於建立覺醒、清淨與平靜之心。

阿瑪洛比丘(Amaro Bhikkhu)

於無畏山寺(Abhayagiri Monastery)

2002116

(本文作者于一九五六年出生於英國,一九七九年由阿姜查剃度出家。
他目前是加州無畏山寺的共同住持,屬於阿姜查傳統的一支。)

注釋

①八戒女:泰國僧團由比丘和沙彌組成,並無比丘尼和沙彌尼。
不過,有一種穿白衣、剃髪的女性修行者,稱為「梅齊」。
她們是長期或終生受持八關齋戒的學法女,寄住在佛寺裡特辟的地方,
聽聞比丘的教戒,也接受信施者的供養。
這是南傳佛教比丘尼傳承斷絕下,讓女性出家修行的一種方便。
因終生受持八關齋戒,所以又稱為「八戒女」。

②尼連禪河(Neranara):為恒河支流,
位於中印度摩揭陀國伽耶城東方,由南向北流。

1902年,泰國政府通過「僧伽法案」,
建立了一個以暹羅教會長老(由曼谷當局任命)為首的僧伽組織,
其中屬於中央的僧伽行政組織是大長老僧伽會,以僧王為首。
先前自治、隸屬不同傳承的比丘,
皆歸於擁有標準經文與常規的暹羅宗教體制的一部分。

④泰國學者卡瑪拉·堤雅瓦妮特(Kamala Tiyavanich)所著的
《森林回憶緣——二十世紀泰國雲遊僧傳奇》
(ForestRecollection
Wandering Monks in Twentieth-Century Thailand)一書中,
對阿姜滿以下的九位傳承弟子,以及僧森林僧的修行生活有詳盡的描述。
(本書中文節譯本由法耘出版社於200312月出版)

⑤今日的沛塘寺(Wat Peu Nong Nahny)位於泰國東北的沙功那空省
(Sakon Nakhon)帕那尼空縣(Phanna Nikhom)那那依鄉(Nanai)
直到1982年,該處成為正式的法宗派寺院,並以阿薑曼的巴厘語法號,
命名為「布利達陀」(Pa Bhuridatta)森林寺。

⑥當時阿薑曼七十九歲,阿姜查三十一歲,
阿姜曼於翌年(1949)逝世,之後弟子們便各自雲遊去了。

⑦慚(hiri)是對惡行感到厭惡,愧(ottapa)是對惡行感到害怕,
兩者的作用都是不造惡。佛陀稱此二法是世間的守護者,
因為它們能制止世間陷入廣泛的不道德。

⑧四正動(cattari sammappadhanani)
又名「四正斷」,意指策勵身、口、意的修行,不令放逸。
即:()已生惡令斷除;()未生惡令不生:
()未生善令生起;()已生善令增長。

⑨五力(panca balani):指五種破惡的力用,即:
()信力——對三寶虔誠,可破除一切邪信。
()精進力——修四正勤,可斷除諸惡。
()念力——修四念處以獲正念。
()定力——專心禪定以斷除煩惱。
()慧力——觀悟四諦,成就智慧,可達解脫。

⑩阿姜查並未說明何以急著離去的原因,
他只是提到住在那裡有一些障礙存在。

⑾森林快速消失的原因很多,如普遍鋪設道路與鐵路、叢林戰爭、砍伐樹林,
還有大自然的洪水災難等,都剝奪了森林僧的修行空間。

⑿波羅奈,梵名Varanasi,巴厘名Baranasi
中印度古王國,又稱波羅奈斯國、波羅捺國。
舊稱伽屍國(Kasi),近世稱為貝那拉斯(Benares)
即今之瓦拉那西(Varanasi)
佛常游化至此教化眾生,系六大說法處之一,
今城內有數以千計之印度教寺廟,其中有著名之金寺。

⒀根本智又名如理智、無分別智、正智、真智等,
即符合真理無分別之真智,因它乃生一切法樂,
出一切功德大悲之根本,所以稱為根本智。

⒁阿輪吠陀(ayur-vedic)又譯「壽命吠陀」。
一種古代印度醫學,其主要原理均源自吠陀。
目前在印度的阿輪吠陀中心仍實行這種醫術。

⒂法救尊者所譯的(法句經·雙要品)說:
「心為法本,心尊心使,中心念惡,即言即行,罪苦自追,車轢於轍。
心為法本,心尊心使,中心念善,即言即行,福樂自追,如影隨形。」
(《大正藏》卷四,頁562上。)

⒃空約翰(StJohn of the Cross):西班牙討人與神秘主義者,
與聖泰瑞莎(StTeresa of Avila)共同於1568年創設加爾默羅(Carmelites)
赤足冥想修會。他有詩作<靈魂的暗夜>(Dark night of the Soul).

⒄分別論說(vibhajjavada):由多方面分別解說一切法,
對未盡理之說,更須分別論究,故稱「分別論者」,與上座部關係密切。

⒅五條訓練自己身口善行的準則:
不殺生、不偷盜、不邪淫、不妄語與惡口、不使用麻醉品。

⒆八戒:即八關齋戒,是佛陀為使在家信眾有機會學習出家生活,
藉以長養出世善根,而特別開設的方便法門。
共有八條戒律:()不殺生;()不偷盜;()不淫;
()不妄語;()不飲酒:()不著華鬘、不香油塗身;
不歌舞倡伎,不故往觀聽;()不坐臥高廣大床;()不非時食。

⒇十戒:即沙彌或沙彌尼受持的十條戒律,是從五戒的基礎上,
加了五條與世間俗欲隔離的規定,而成為養成僧伽人格的訓練。
其內容是:()不殺生;()不偷盜:()不淫;()不妄語;
()不飲酒;()不著華鬘、不香油塗身;()不歌舞倡伎,不故往觀聽;
()不坐臥高廣大床;()不非時食;()不捉持金銀寶物。

(21)具足戒:即指比丘與比丘尼戒。
「具足」是舊譯,新譯作「近圓」,「近」是鄰近,「圓」是圓寂(涅盤)
「近圓」意指能清淨受持比丘、比丘尼戒,便已鄰近涅盤了,
因每條戒都可以長養定慧、解脫生死。
沙彌或沙彌尼要年滿二十歲才可受具足戒,成為比丘或比丘尼。
在《巴厘律》中,比丘有二百二十七條戒,比丘尼有三百一十一條戒。

(22)這些話是佛陀于二月滿月時,在王舍城附近的竹林精舍,
對一千兩百五十名出家弟子所舉行一場著名教導的開場白。
後來的滿月筋(Magha Puia)就是為紀念這日子。此「波羅提木叉教戒」
(Ovada Patimokka),形成《法句經》的183-185——
「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,自淨其意,是諸佛教。」(183)
「諸佛說涅盤最上,忍辱為最高苦行。
害他實非出家者,惱他不名為沙門。」(184)
「不講與不害,嚴持於戒律,飲食知節量,
遠處而獨居,勤修增上定,是為諸佛教。」(185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