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寧靜的流水

2018101212: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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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寧靜的流水

坐在這裡 只是「名」與「色」

現在,請注意聽,別讓你的心再其它事情上攀緣。
想像這種感覺:你正獨自坐在山上或森林裡的某個地方,
坐在這裡有什麼呢?身與心,如此而已,只有這兩樣東西。

坐在這裡的這個軀殼裡所包含的一切,稱為「身」,
而此時此刻正在觀察與思考的,則是「心」,這兩者被稱為「色」與「名」。

「名」是指無行色的一切思想與感覺,或受、想、行、識等四蘊,
都是「名」,它們沒有行色。
當眼睛看見行色時,行色就名為「色」,而覺知則稱為「名」,
它們合起來即稱為「色」與「名」,或「身」與「心」。

要瞭解此刻坐在這裡的只有身與心,我們卻將兩者混淆在一起。
若你想要平靜,一定要知道它們的實相。
在目前狀態下的心未經訓練,它是不淨與不明的,並不是清淨心。
我們必須透過禪修,進一步訓練這顆心。

要增長禪定 無須將心封閉起來

有些人認為,禪修是指以某種特別的方式打坐,
但事實上,行、住、坐、臥都是禪修的工具,隨時都可以修行。
「定」的字面意義是「心安住不動」,要增長禪定,無須將心封閉起來。
有些人試圖藉由靜坐或完全不受干擾來達到平靜,但那就如死了一般。
修定,是為了開發智慧與覺悟。

定是「心不動」或「心一境性」,它是固定在哪一點上?
它是固定在平衡點上,那就是它的位置,人們卻試圖藉由讓心安靜來禪修。
他們說:「我嘗試坐禪,但我的心連一分鐘也靜不下來。
前一刻它跑到這邊,下一刻又跑到那邊,我如何讓它停止?」

你無須讓它停止,重點不在這裡,有移動的地方就生起覺悟。
人們抱怨:「它跑開,我就將它拉回來;它再跑開,就再將它拉回來。」
因此,他們就只是坐在那裡與心拉來拉去。

人們一直跟著感覺亂跑

他們認為心在到處亂跑,但事實上它只是看起來好像在四處跑而已。
例如,看看這間禪堂,你說:「哦,它好大!」
事實上它移動也不大,它看起來是大或小,取決於你對它的認知。
這間禪堂實際上就這尺寸,既不大也不小,但人們卻一直跟著感覺亂跑。

想得到內心平靜的禪修,
首先你必須瞭解平靜是什麼,若不瞭解它,你就找不到它。
例如,今天你帶了支非常昂貴的筆到寺院來,
假設在來此的途中,你將筆放在前面的口袋裡,
但稍後拿出來放在其他地方,如後面的口袋。
現在你摸前面的口袋……它不在那裡!
你因為誤解,對事實無知,而嚇了一跳,結果就是痛苦。
你對於遺失的筆始終耿耿於懷,誤解造成痛苦。
「真遺憾!那枝筆是我前幾天才剛買的,現在竟然掉了!」

但接著你又想起,「啊,對了!當我去洗手時,將它放入後面的口袋。」
當記起這點時,雖然還未看到筆,你就感到好多了。
你瞭解這點嗎?你已轉悲為喜,不再為筆而感到難過。
你邊走邊摸後面的口袋,它就在那裡。
心一直都在欺騙你,現在看見筆,難過就平復了。

這種平靜,來自於看見問題的的因或苦因(集諦),
一旦記起了筆就放在後面的口袋,苦就「止息」(滅諦)了。

壓抑煩惱 不能得到平靜

因此,為了得到平靜,你必須思惟。
人們通常所說的平靜,通常只是平定內心,而非平定煩惱。
煩惱只是暫時被壓抑而已,就如同草被石頭壓住。
若三、四天後,將石頭挪開,
不多久草就又長出來,草並未死,它只是被壓抑住而已。

坐禪的情況也是如此:心平定了,但煩惱並沒有。
禪定帶來一種平靜,但它就如石頭壓住草一般,都只是暫時的。
要得到真正的平靜,一定要開發智慧,智慧的平靜就如同將石頭放下,
不再拿起它,就將它留在那裡。
草再也無法長出來,這才是真正的平靜,將煩惱平定。

通常談到「慧」與「定」都認為是兩件事,但它們本質上是同一件事。
「慧」是「定」的動態作用,「定」則是「慧」的被動狀態,
它們從相同的地方生起,但方向與作用不同。

就如這粒芒果,從青色的小芒果長得愈來愈大,直到成熟為止,
過程中,它都是同一粒芒果,而非不同的芒果。
小的、大的與成熟的芒果,都是同一粒,但它的狀態在改變。
在「法」的修行中,有種情況稱為「定」,之後的情況則稱為「慧」,
但戒、定、慧就如同芒果,都是同一件事。

任何情況下,在修行中,無論你從哪個角度來說,永遠都必須從心開始。
你知道這顆心是什麼嗎?它是什麼?它在哪裡?沒人知道。
我們只知道想去這裡或那裡,想要這個或那個,
覺得好或不好,但心本身呢?好像永遠無法知道。

心是什麼?心無行色,接收好與壞各種法塵的那個東西稱為「心」。
這就如房子的主人,主人待在家裡不動,而客人前來拜訪,他們是接待訪客的人。
是誰在接收法塵?誰在認知?誰放下法塵?是所謂的「心」。
但人們看不見它,因此就胡思亂想。
「心是什麼?它是腦袋嗎?」別如此混淆議題。

那麼,是誰在接收法塵?有些法塵它喜歡,有些則討厭,那是誰?
有誰在喜歡與討厭嗎?當然有,但你看不見它。
我們以為它是自性,但它其實只是「名法」。

不想覺醒而只想平靜 永遠學不到東西

因此,要從安定內心開始修行,將覺知放在心中。
若心覺醒,它就會平靜。有些人不想要覺醒,只想要平靜,
一片空白的平靜,因此永遠學不到任何東西。
若沒有「覺知者」,修行要建立在什麼基礎上呢?

若沒有長,就沒有短;若沒有對,就沒有錯。
人們一直在學習,找尋善與惡,但對於超越善與惡的東西,則一無所知。
他們只知道對與錯——
「我只想得到對的東西,而不想知道關於錯的。我何必呢?」
若你只想得到對的,不久之後它就會再度變錯;
對會導致錯。他們學習長或短,但對於既不長也不短則一無所知。
刀子有刀刃、刀背與刀柄,你能只拿起刀刃嗎?
只拿起刀背或刀柄嗎?刀柄、刀背與刀刃都是同一把刀的一部分,
當拿起刀子時,同時得到三部分。

同樣地,若你拿起好,壞便會跟著來;若拿起快樂,痛苦便會跟著來。
執著好而排斥壞,如此的修行是小孩子的「法」,它就如玩具。
當然它也沒錯,你可以只拿這麼多,但若你執著好,壞便會隨之而來。
這條道路的終點是迷妄,它並不好,若你不學習這點,就不可能解脫。

舉個簡單的例子。若你有小孩,假設你只想喜愛他們,
而永遠沒有厭惡,這是個不懂人性者的想法。
若只想喜愛,厭惡便會隨之而來。
同樣地,人們研究「法」以開發智慧,因此很仔細地研究善與惡,
然後在認識它們之後,他們做什麼呢?他們試圖執著善,惡便隨之而來。
他們並未學習超越善惡之道,而這才是你應學習的。

這些人說「我要稱為這個」或「我要成為那個」,但他們從不說:
「我不要成為任何東西,因為根本沒有一個『我』。」
他們並未學習這個,他們只想要美好,得到它後,便在其中失去自己。
然而,當事情變得太美好時,它就會開始變壞,最後人們只會在好壞之間來回擺蕩。

不想看見心的變化 怎可能增長智慧?

訓練心,直到它清淨為止。你應修到多清淨呢?
若心真的清淨,它就應超越善與惡,甚至超越清淨。
它結束了,那才是修行結束的時候。
只有當你能讓心超越快樂與痛苦的兩端時,
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,那才是真正的平靜。
這是多數人永遠學不會的課題,他們永遠無法真的看見這點。

別以為修心就是靜靜地坐著。有些人抱怨:
「我無法禪修,我根本靜不下來。每次我一坐下,就會胡思亂想。
我辦不到,我的惡業深重,應先消除惡業,然後再回來嘗試禪修。」
當然,試試看吧!看你的惡業是否能被消除。

所謂「蓋」①,是我們必須學習的事。每次坐禪時,心很快就會跑開。
我們跟著它,試圖帶它回來,
且再次觀察它,然後它又跑開。這就是你應學習的!

多數的人拒絕從自然中學習功課,就如頑童拒絕做家庭作業般,
不想看見心的變化,這樣怎麼看你增長智慧呢?
我們必須如此這般和變化共處。
當知道心一直在變化,這就是它的本質時,我們就會瞭解它。

假設你有只寵物猴,猴子就是沒有定型,喜歡四處跳躍、亂抓東西。
現在,你在寺廟裡看見有只猴子,
它也是活蹦亂跳,就如家裡的寵物猴一樣靜不下來。
但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,不是嗎?因為你是瞭解猴子的人。

若我們瞭解猴子,就不會變成猴子;若你不瞭解猴子,自己就可能變成猴子!
你瞭解嗎?看見它亂抓東西,你便尖叫:「喂,停止!」
且因而生氣:「那只可惡的潑猴!」那你就是個不懂猴子的人。

懂猴子的人瞭解,家裡的猴子和寺裡的完全相同。
你為何要受它們影響而惱怒?
當瞭解猴子是什麼樣子時,那就夠了,就能得到平靜。

覺知感受 即在修行「法」

平靜就是如此。我們必須覺知感受,有些感受令人高興,
有些則令人討厭,但那並不重要,那是它們的事,就如同猴子。
我們應瞭解感受,並知道如何放下它們。

感受是不確定的,是無常、苦與無我的。
我們所感知的每件事都是如此,當眼、耳、鼻舌、身、意接收到感受時,
我們如同覺知猴子般覺知它們,如此一來,就能得到平靜。

這些事一定存在,若沒有感受,就無法增長智慧。
對於真正用功的學生來說,愈多感受愈好。
但許多禪修者卻畏懼感受,不想面對它們。
這就如同頑童不想上學、不想聽老師的話,這些感受隨時都在教導我們,
當我們覺知感受時,就是在修行「法」。
瞭解感受中的平靜,就如同瞭解這裡的猴子,
當瞭解猴子的本質時,你就不會再被它們所困擾。

「法」的修行並不遙遠 就在我們身邊

「法」的修行就是如此,它並不遙遠,就在我們身邊。
「法」並不是關於高高在上天使之類的事,它就只和我們以及正在做的事有關。
觀察自己,有時快樂或痛苦,有時舒適或難過,
有時愛或恨,這就是「法」,你瞭解嗎?你必須去閱讀自己的經驗。

在能放下感受之前,必須先覺知它們。
當瞭解感受是無常的時,它們就不會困擾你。
一旦感受生起,只要對自己說:「嗯,這是不確定的事。」
當情緒改變時,「嗯,不確定。」你就能平靜地對待這些事,
就如看見猴子而不受影響一樣。
覺知感受的實相,即覺知「法」,
放下感受,就能瞭解一切都必然是不確定的。

在此所說的不確定性就是「佛」,
「佛」就是「法」,「法」就是不確定性。
凡是看見事物的不確定性者,就看見它們不變的實相。
「法」就是如此,而那就是「佛」。若見「法」,就見「佛」;
見「佛」,就見「法」。
若你覺知事物的無常或不確定性,就會放下它們,不執著它們。

你說:「別打破我的杯子!」你能讓會破的東西永遠不破嗎?它遲早 破。
若你不打破它。就有別人會;若其它人不打破它,就有一隻雞會!

佛陀說,接收它。由於洞見這些事的實相,他看見這杯子已破,
他的瞭解就是如此在未破的杯子裡看見破掉的。
每次在使用杯子時,都應省察他已破了,時間一到它就會破。
使用這杯子時,好好照顧它,直到它從手中滑落砸碎為止。
沒事!為什麼沒事?因為你在它破掉之前就已看見它破了!

「我真的很喜歡這杯子,」你說,「我希望它永遠不破。」
之後它被狗打破。「我要殺了那只可惡的狗!」
你恨那只狗,因為它打破你的杯子。
若你的小孩打破它,你也會恨他們。為何會這樣?
因為你已將自己封閉起來,水流不出去,
你已築起一座無法洩洪的水壩,水壩唯一的出路就是爆炸,對嗎?

當你建造水壩時,一定要預留洩洪道,當水漲得太高時,就能安全地洩洪。
你必須有個像這樣的安全閥,「無常」就是聖者的安全閥,
若你有「安全閥」,就會得到平靜。

不斷修行 以正念守護心

無論行、住、坐、臥,都要不斷地修行,以正念觀照與守護心。
只要心中有「佛」就不會痛苦,一旦心中無「佛」就會痛苦,
只要你喪失無常、苦與無我的思惟,就會有痛苦。

若能如此修行,那就夠了,痛苦不會生起,若它真的生起,
你也能輕易地擺平它,而這也會成為未來痛苦不再生起的因。
這就是痛苦的終點——痛苦不再生起。痛苦為何不再生起呢?
因為我們已找到痛苦的因(集諦)。
你無須再超越,這樣就夠了,在自己心中思惟這點。

基本上,你們都應將五戒當作行為準則,
無須先學習三藏,只要先專注於五戒即可。
起初你會犯錯,當意識到它時,就停止、回頭,並重新建立自己的戒。
你可能再次走錯路,又 犯另一個錯,當意識到它時,立即重新整理自己。
若你如此修行,則隨時隨地都會有正念。

若時間適合坐禪,就去坐,但禪坐不只是坐,
必須讓心完全經驗各種事,允許它們流動,並思惟它們的本質。
應如何思惟它們呢?瞭解它們是無常、苦與無我的,一切都是不確定的。
「這好漂亮,我一定要擁有它。」那並不確定。
「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。」這時告訴自己:「不確定!」
這是真的嗎?當然,毫無疑問。但試試將事實當真:
「我一定要得到這些東西……」那你就偏離正道了,別這麼做。

無論你多麼喜歡某件東西,都應思惟它是不確定的。
有些食物看起來很可口,但你應該思惟,那並不確定。
它可能看起來很確定、很可口,但必須告訴自己:「不確定!」
若你想檢驗它是否正確,只要每天吃自己最喜歡的食物就好,
提醒你是「每一天」。最後,你將會抱怨:「這不再那麼好吃了。」
會想:「其實,我比較喜歡另外那種食物。」同樣地,那也是不確定的!

修行須從觀察 自己身心的無常開始

有些人坐禪,會一直坐到陷入恍惚,幾乎就像死了一樣,無法分辨東南西北。
別如此極端!若想睡覺,就起身行禪,改變姿勢,增長智慧。
若真的累了,便休息一下,醒來就繼續修行,別讓自己陷入恍惚。
你一定要如此修行,有理性、智慧與警覺。

修行,從自己的身與心開始,瞭解它們都是無常的。
當你發現食物美味時,將這點記在心裡,一定要告訴自己:「那並不確定!」
你必須先發制人,通常每次都是它先出手,不是嗎?
若不喜歡什麼東西,你就會為它所苦。
事物就是如此打擊我們的,你永遠無法反擊!

在一切姿勢中修行,行、住、坐、臥——
你可以在任何姿勢下感受憤怒,對嗎?
當在走路、坐著或躺下時,都會憤怒,你可以在任何姿勢下感受貪欲。

因此,修行一定要延伸到所有姿勢,
它必須前後一致,別只是裝腔作勢,要真的去做!
在坐禪時,有些事情可能會生起,在它平息之前,另一個又冒上來。
每次當這些事出現時,都只要告訴自己:
「不確定,不確定。」在它有機會打擊你之前,先出手。

現在,這是重點。若知道一切事物都是無常的,所有的想法便都會逐漸放鬆。
當省察每件通過事物的不確定性時,你會看見所有事件走的都是同一條路。
每次任何事情生起,你都只需要說:「哦,又來一個!」

若心是平靜的,它就會如平靜的流水。
你看過平靜的流水嗎?就是那樣!你曾看過流動的水與寧靜的水,
但可能從未來未看過寧靜的流水。就在那裡,
就在思想無法帶你達到的地方——就在平靜中,你能增長智慧。

你的心會如流水,但它是寧靜的,寧靜而流動,
因此,我稱它「寧靜的流水」,智慧會在這裡生起。

〔注釋〕

①「蓋」是指障礙,即五蓋,是五種會障礙修定的煩惱——
貪欲(對欲樂的欲求)、嗔恨、昏沉與睡眠、
掉舉(散亂的心)與惡作(追悔)、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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