具行禪人修行略傳

2021013112:30


  

趺坐向西歸淨土,蓮池浴體證無生,
枯腸欲斷只呼天,痛惜禪人殞少年,
數載名山參偈遍。歸來念佛荷鋤邊;
助興梵剎同艱苦,密行功圓上品蓮,
燃臂藥王真供養,孔悲顏歿尚悽然。
活到于今心更寒,惟師超逸不相干,
人當末劫多緣累,君至臨終一火完;
世念難忘蔬菜熟,西歸且尚夕陽邊,
傷心老淚揮無盡,一磬留音示妙緣。


(虛雲老和尚追悼其徒具行禪人生西詩)




清光緒三十三年,有一個其貌不揚的鄉拙青年,
穿著一身襤褸的鄉下土裝,
來到雞足山祝聖寺求見虛雲長老,
住持祝聖和尚問他:「你是誰?你來求見虛老做什麼?」

那鄉拙青年說:「我今年二十歲,是雲南鹽源人氏,
從小就父母雙亡,孤苦無依,族人將我入贅曾氏,
從此以曾為姓,寄籍賓川縣。
如今因為家鄉鬧饑失收,無人僱用我種田,
我家貧苦,又有兩個兒子,我養不活家小,
無計可施,聞說虛雲老和尚在雞足山修建祝聖寺,
僱用苦力泥水工人,我走投無路,
只好來求虛雲老和尚收留我在此做工,
賺取些少工錢養活家口。」

祝聖老和尚惻然說:
「你若不嫌我們付出工錢低微,
你就在本寺住下做工罷!虛老是最慈悲的,
這等小事,你也不用去見他老人家,他沒有不答應的。」

「多謝大和尚!」那青年跪拜。

「你叫什麼名字呢?」「家人叫我阿便!」

「很好!」老和尚說:「阿便!你就到後面柴房去住罷!」
阿便自去柴房住下。
他十分勤勞,每日天未亮就起來,不用人吩咐,
自己發心開墾種菜,施肥澆水。

他本是穡稼佃戶,這些耕種事務,做得頭頭是道,
他又自動去出力挑土抬石幫助修廟,從早做到天黑,
從不休息,也從不講話,別人跟他說話,他都聽不見。

「聾子!」別人都這樣稱他,
反而不叫他名字了,阿便也不以為忤,從不爭辯。

阿便來做工一個多月,有一天,
他老婆抱著孩子來找他了,妻弟也同來了,
岳母子姪,一大批人七八口,擠滿了柴房,七嘴八舌。

聖空和尚聞報,慌忙來說:
「阿便!我收留你做工,
你卻怎麼把老婆孩子也帶到廟裡來住了呢?
這是佛寺,不可以住婦女家眷的!」

阿便說:「我不要他們來,但是,地主來收回土地,
把他們全家趕了出來,沒處可投奔。」

聖空說:「這可怎麼辦?那有佛寺可以收留婦女家眷的道理?」
他和阿便說著話,
沒想到虛雲老和尚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菜園柴房門口了。

「聖空法師!」虛雲說:
「他們一家無家可歸,又苦又窮,就讓他們都在本寺住下吧!」

聖空慌忙說:「師父!佛寺怎可收容婦女呢?」

虛雲說:「這是收容難民,情況不同!
你只叫他們在寺院後山另搭一座茅棚居住就行了!
阿便喜歡住菜園茅屋也好!喜歡回後山住也可以!
你就讓他們全家在本寺做工罷!」
那一家八口都感激不盡,不住叩拜道謝。

虛雲說:「你們不用謝我!這也是彼此互助,
我們也缺人手,你們若不嫌本寺生活清苦,
就跟我們出家人一起吃大鍋飯罷!
我們有什麼大家就吃什麼,有飯吃飯,沒飯喝粥。」

阿便感激流涕,叩頭說:
「老師父,您老人家救了我一家性命了!」

虛雲說:
「阿便,快別這樣說,人類是應該互助的,佛門弟子更應助人!」

阿便全家八口從此都在祝聖寺做雜工,個個感激虛雲,人人勤懇,
把後山開墾成了一畦一畦的菜圃,
種得又肥又大的白菜和各種菜蔬豆子瓜果,
供應全寺,又把全寺整理打掃得一塵不染,
阿便自己住在茅蓬,不與妻室同居。

兩年轉瞬過去了,
阿便那天趁著虛雲來山巡視,就跪倒叩頭,叩個沒停。
虛雲說:「阿便,你要什麼?」阿便說:
「老師父!求您老人家教我念佛吧!
我這樣笨,又一字不識,不會念佛!」

「你卻要念佛做什麼?」阿便說:
「我今世這麼辛苦這麼蠢,必是前生做了什麼孽又不會修行,
所以,今生想學佛修道,以求來生勿再淪落啊!」
虛雲微笑道:「你想要怎樣修?」

阿便說:「我不識字,又醜陋,又蠢材!我哪知道要怎樣修?
只求老師父教我簡便容易的方法罷,
我常聽師父講經,講得深奧,我一句也不懂,
不過聽師父您說,只要一心不亂,勤念佛號也可得生西方。
師父您就教我唸佛號罷!」

虛雲說:「阿便,你已經一心專誠,真是難能可貴!
我就教你唸阿彌陀佛和觀世音菩薩!我教你淨土法門罷!」
阿便叩謝。虛雲教了他怎樣勤唸阿彌陀佛和觀世音菩薩。

他從此就自己屏息諸緣,一心念佛,日夜不停。
就是日間種菜鋤土,也心念佛號不輟。

光緒元年,虛雲老和尚運龍藏大經回山之後,
舉行傳戒,阿便也來求戒出家,那時他才二十一歲。

虛雲說:「你要出家受具足戒!很好,我知你至虔,
念佛極精勤,但是你還有家眷呢!你怎樣處理?」

阿便說:「我們一家八口老小都約好了,
今日都來落髮出家修行,務乞師父恩准才好!」

「阿彌陀佛!難得!難得!」虛雲說:
「甚勝因緣!好!好!好孩子!我准你!」

虛雲望著座下這個狂喜地不住叩頭的青年,
老人好像依稀看到了自己當年在鼓山湧泉寺
跪求妙蓮長老傳戒,老人的熱淚湧現了。

他有多少的感觸啊!六十五個年頭過去了!
往事依稀!如夢境!猛回頭,卻在何處?
幾十年來,東飄西盪,也曾傳戒弟子不少,
可以怎料到,奇蹟卻應在這個面貌醜陋的貧苦青年?

虛雲出神地俯望著青年,竟忘了喚他止拜,
任由他不住地叩拜,何只三跪九叩?
怕不叩了一百個頭!阿便是拙於言詞的,
感激得說不出話來,感激得只是流淚!只是叩拜!

虛雲從阿便身上找到自己當年的影子,
再細看,阿便是阿便,虛雲是虛雲!

「請起來吧!」虛雲微笑說:
「不用拜這麼多!你多拜我,就不如多拜佛才對!」
怎麼說得他聽?這樸拙的青年又拜了許多才肯起來。

「阿便!」虛雲說:
「從今起,你把名字改為日辯!『辯』與你原名『便』字同音,
我等你具足戒後,另外賜你法名。」

「日辯」阿便歡喜無限:「我就是日辯!」
「只是一個代名!」虛雲說:「你並不是日辯,你也不是阿便!」
「師父!我聽不懂!」日辯茫然地仰望。

「我也不是虛雲,虛雲也不是我!」老人說:「你懂嗎?」
「還是不懂!」

虛雲說:
「我教你念佛,我也教了你打坐,現在我要教你知道你不是你!
我要你做到心中覺悟!『我不是我』。心中無我,破我執!
而又無所求,則自然得,明白嗎?」

「還是不明白!」

「你慢慢地學,漸漸就能體會的。」虛雲說:
「我知道你精勤不懈念佛,一心繫念!
許多人都不及你!這也是你的品質樸拙的好處。
聰明人太聰明了,反被聰明誤!
往往不能精勤一心修行!日辯!
好孩子,你這樣很好,不要自卑而生退心!
也不要去學人家聰明人。」

「我本來就是愚笨,學也學不來聰明的。」

「愚笨才好!」虛雲說:「你不會被聰明誤了!」

傳具足戒之後,虛雲賜他法名為「具行」。
從此他成為具行和尚了!具行剃度改穿僧衣,
每日自動操作各種勞役,種菜、施肥、挑糞、擔土、
打掃...........
一如未傳戒之時,他專誠一心勤念阿彌陀佛與觀世音菩薩,
也不和任何人講話,他耳患重聽,一般人都稱之為「聾子和尚」。

苦修到了民國四年,他越發的耳聾了,
也越發的沈默了,他無論種菜或做工,
無時都在心中念佛,誰喊他他也聽不見。

虛雲那天喚他來說:
「具行!你苦修了四年,境界已不錯了,但是見識太少,
你現在應該下山出外參學去!
你應參拜天下名山道場,將來你願回來就回來,
若另有好機緣,也可隨緣行止!」

具行泣拜:「師父!弟子不去!」
「為什麼不去?」「弟子要一輩子服伺師父您老人家!」

虛雲心中一酸,可是裝起了怒容,叱道:
「去!我怎麼教你無我破執?你忘了?快去!我用不著你服侍!」

具行不敢抗命,哭著收拾行裝,虛雲送他到山門之時,
看這青年和尚的依依不捨的樣子,他心中也難過了。

可是他知道絕不能流露出來,免得害了徒弟傷感落入痴執,
於是虛雲只是淡淡地說:「你去吧!我們有緣再見!」

具行一笠一杖,正像虛雲當年一樣子,上路去朝拜各處名山去了!

民國九年,虛雲開始重建雲棲寺,
具行和尚突然回來了,拜倒在虛雲老和尚面前。
「師父!我回來了!」

虛雲驚喜得很:「你回來了?好極了!
你這出去參學,遊了些什麼名山?怎麼又回來了呢?」

具行說:「天下各處名山都大略去過了,也不外如是!
聽人說師父在此重修華亭寺,我知道師父缺人手,我就回來了。」
虛雲說:「你回來甚好!你打算回來做什麼事呢?」

具行說:「師父,我又蠢又笨,又不識字,
我能做什麼大事?總不外是侍候師父,
兼做些人家做不來、不願做的笨重低下工役罷了!」

虛雲說:「你既如此發心苦修,很好!
你就住在雲棲寺和勝因寺兩處罷!」又問:
「這次回來,你去雞足山探視你家未?」
具行說:「沒有!我不去了!」「為什麼?」

具行說:「大家都出了家修行,有什麼好眷戀的?」
「見見也不妨!」具行搖頭:「不去!不去!」

他從此就在兩寺每日辛勤勞作,
舉凡挖土、搬石、築牆、蓋房子、種菜、
種樹、砍樹、取柴草、割禾打稻穀、
犁田、除草、打掃、挑糞、施肥、
炊事、劈柴……一切最勞苦的工作,
他都自動勤作了!無一分鐘閒暇,亦無一刻不在心中念佛!
一面幹活,一面念佛,有時候他替師父或同參補衣,
也是一針一句佛號。
到了晚上,他就念金剛經、藥師經、淨土諸經,
一字一拜;早上,黎明大鐘響,他總是頭一個上殿參加課誦,
他的精勤苦修,真是全寺第一!
他卻是又聾,又像啞子,一句不開口。

虛雲觀察具行,覺得異常欣慰;
他知道這個青年人的進境已經十倍百倍於任何僧人了!
修蓋海會塔之時,虛雲在看工,
具行在挑擔石塊和砌牆,見到虛雲老和尚,
他突然開口說話了,像個小孩子般天真地說:
「師父!將來海會塔蓋成,我來守塔好嗎?」
虛雲望著具行,不立即回答,他知道這句話是讖語!
他知道具行就快要化去了!

「好麼?」具行繼續追問:「師父!好麼?」

虛雲心中一酸,淚水幾乎奪眶而出,勉強點頭說:
「好罷!」「謝謝師父!」「一切隨緣啊!」
虛雲說:「不可強求!」「知道了!」

然後,虛雲特許具行擔任這一年春戒的尊證!
受戒弟子請具行開示。
具行說:「我半路出家,一字不識,但知念一句阿彌陀佛而已!」

虛雲點頭嗟嘆,心說:
「但知念一句阿彌陀佛,只要都像他這樣精勤不懈,
一句也就足以成就了啊!倘若自恃聰明,心念紛歧,
縱念萬卷經,又有何用?想不到,
這孩子進境如此神速,他比誰都先證正果了!」

往事重現虛雲心頭,
他知道具行這次售衣來供養大眾就是西去了!
這一夜他為具行念經,具行來叩門,進來叩安。
「師父!弟子要去了!特來叩辭!」具行拜伏在地,
悲泣難抑:「弟子去後,誰來侍候師父?」
虛雲說:「好孩子!你該怎麼辦您的事,你就去辦罷!
不要因我誤了你的大事!」
「師父……」具行哽咽難言:「師父……」「快去!」

虛雲說:「我在這裡為你念經助你!」具行再拜,
然後離去,他一逕向寺後的後園去了。

入夜,監院法師點名查房,發現具行不在。
「具行呢?」監院說:「怎麼不見了?
他昨天請大家吃一餐,莫非今天下山走了?
你們大家快去找!」眾僧把全寺找了個遍,那找得到人影?
有一僧說:
「敢情他昨日齋眾是訣別?今晚卻偷偷下山逃去還俗接老婆了!」

另僧說:「快別胡說吧!具行不是這等人!
他若要叛道,怎麼還回寺來做這幾年苦工呢?
他雲遊在外,若要還俗不早就還了?」「說得是!」
眾僧都說:「我們休要在背後謗毀具行法師!罪過!罪過!」

監院說:「你們在這裡亂講什麼?還不再尋?
我怕他是挨不得苦,尋了短見!快尋!」
一僧說:「我看他斷不會怕吃苦去尋短見,
多半是跑到廣東去投考黃埔軍校了!」

此語真是太突然,使大家都愕然問:「什麼軍校?」
那僧說:「如今孫中山先生在廣州黃埔開辦軍校,
以蔣介石先生為校長,招考全國智識青年參加革命陣營,
各省青年去報考的已經有三千多名了!
就只有貴州都督周西成不准青年出境去報名,
人家連北方的青年都紛紛南下去報考呀!
聽說只取三百人!具行法師向來苦幹為人,
又是個血性男兒,莫非也去報考了?」

有人說:「不會!人家招考軍校學生只限十八歲到二十四歲,
具行已經四十多歲啦!」

監院說:「別再多說了!再找!」
找到菜寮,門卻是鎖住的,窗口望進去,
沒有人影,眾人一面叫喊:「具行!具行!」
來到後面菜園,忽見晒坪那邊閃起一陣強烈白光!
一連閃了幾次,照耀得全園光明,直沖夜空!白光眩目。

「這是什麼光?」眾人無不嚇得心驚膽顫。
住在寺外村民都看見了,眾人多是往時逃災來投奔虛雲的,
災後也無處可去,紛紛留下來聚居,成了村落,
這些村民素感虛雲的恩德,今晚初更剛過,
眾人都未睡,正在乘涼,
在瓜棚豆架之下講鬼講狐,忽然寺內白光沖天,
使人目眩,眾村民大驚。

「不好了!佛寺失火啦!」大家叫了起來:
「快去救虛雲老和尚出險!」村民好幾佰人,
奔入寺內,一個和尚也不見!
眾人慌得亂喊:「虛老!虛老!您在那裡!」

村人們一面找虛雲,一面要救火,卻又不見有火,
找到後園來,看到了那批和尚在那裡發呆。

「火在哪裡?」村人們大叫:
「虛老他老人家呢?你們怎麼都在此?」
「哪裡有火?」和尚們也給嚇慌了!「火呢?」

「我們在外面看見寺裡沖天白光!」村人們說:
「只道是火燒寺院了,趕來救虛老!」「沒有火呀!」

修圓和尚說:「白光一閃一閃是有的,倒不是火,
喏!白光在晒坪那邊升起的。」
眾僧與村民趕到晒坪一看,點了幾支火把,
照耀全坪!「啊!具行法師!」修圓叫起來:
「原來你在此地!害我們找得好苦!你在這幹什麼?」

眾人也都看見了!具行和尚端端正正,
合十趺足而坐,巍然不動,眼睛半合,
面帶微笑,不理不睬眾人。
「具行!」修圓欲待上前去拉他。「慢著!」
虛雲老和尚已經由另一批僧眾與村人擁護而至了,
他老遠便看見具行端坐,他慌忙喝住眾人:
「你們不許擅動具行!你們走開些!」

眾人慌忙讓開,虛雲扶杖來到具行面前,
向眾人說:
「具行已經作化了!他自身噴出三昧真火,把自己燒成了灰!
剛才你們看見的白光閃閃,
就是他的真火之光!我在禪房為他念經助他用,
我感到全身發燒,就知道他已經成功了!
我怕你們不知道而亂動他,我連忙趕來……。」

眾人不論僧俗,聽師父一說,無不驚詫萬分,
細看具行和尚,卻仍然是身披袈裟,趺坐面向西方,
左手執磬,右手執木魚!面色如生,笑容和藹,
只少了呼吸起伏動靜。

「這…真的是…自發真火化了麼?」眾人都不敢相信:
「這分明是個活生生的具行和尚嘛!」

虛雲說:「你們不要走近,恐怕衣帶生風震動他全身灰燼倒傾!
你們走開些!」虛雲獨自上前再細看,火把照耀之下,
只見具行的木魚其木柄早已化了灰燼,
磬柄也成焦炭,但是具行的全身和袈裟依然未變,
其餘,只見僧鞋也成了灰。
坐處的幾紮稻桿子和蒲團早就成灰燼了。

眾人都又驚疑,又歡喜,個個合掌念佛。

「具行!」虛雲跪下合掌而拜說:
「恭喜你了!你已經修成破我執,得證大阿羅漢果!
以你瑞相法身示世,證無生法忍之圓滿檀波羅蜜!
請受虛雲三拜!」虛雲以師尊身分,對徒弟具行下拜!

眾人當然也跟著叩拜了!
「具行啊!」虛雲忽然老淚縱流,哽咽道:
「為師好為你歡喜!我還不及你的功行啊!
將來欲求你的境界,也還萬無可能啊!」
虛雲拜罷,具行遺蛻忽然放出陣陣奇異的芳香!
眾人都嗅聞得到類似檀香的這種異香,
又像仙蘭!大家都感動得流淚,個個念佛!

「具行啊!」虛雲祝道:「你且多保持瑞相一天,
待明天為師請都督和昆明社會人士,
還有新聞界都來瞻仰你法身,
讓記者攝影留下一影,以傳於世助宏佛法!」

虛雲又吩咐:
「你們今夜須派人輪流值更看守具行法身!
勿讓人畜觸碰!不許大聲震動!」「遵命!」眾僧連忙回答。

省督唐繼堯,財政廳長王竹村,水利局長張拙仙……
次日聞報,都趕來了。昆明日報攝影記者也跟來了,
還有各大員的家屬、社會賢達、昆明的佛教徒緇素,
全都來參拜了!真是轟動了全昆明;
數萬人絡繹登山來拜,人人感動,個個稱奇!
昆明日報刊出了頭條大新聞和照片,轟動了全雲南。

「誰說沒有佛法呢?誰說修不成佛菩薩呢?」人人都說:
「看!具行上人不就是最好的佛法證據麼?」

「這也奇怪!」唐繼堯說:
「若說具行是取稻草自焚,卻又怎會把全身燒成了灰也不倒下?
又怎會仍然保持原來形貌呢?袈裟又怎不成灰呢?
分明這不是凡火燒成的了!」虛雲說:
「具行法師是由心內發出三昧真火,
把自身焚化的,才有此瑞相奇蹟!」

唐繼堯說:
「奇異極了!磬魚的柄都已成了焦炭火灰呀!
師父!他的全身果然都是灰麼?」

虛雲說:「是的!」就向具行祝拜:
「具行!你的功德圓滿了!請讓我們送你入海會塔罷!」
虛雲伸手,顫顫巍巍,取下具行手中的小磬,
又祝道:「具行啊!具行!密行功圓,一磬留音!
為師一敲磬,你可以放心西去罷!」
虛雲輕敲殘磬,清脆的磬聲三響才過,
突然地,具行的全身震動,化作灰燼而傾倒了!

虛雲跪下合掌而拜,唐繼堯與觀眾數千也都跪下叩拜!

「阿彌陀佛!」人人都感動得熱淚盈眶:
「阿彌陀佛!」虛雲早已淚水奔流滿面了,
他也分不清那是悲傷或是歡喜了!

「具行啊!我痛惜禪人殞少年,
孔悲顏歿!此情曷似?具行啊!
你密行功圓上品蓮,燃臂藥王真供養……
人當末法多緣劫,君至臨終一火完!
世事變幻,妖魔將興,佛法大劫將臨!
為師將來還須應劫啊!
具行啊!你歸來念佛荷鋤邊,助興梵剎同艱苦!
我們世念難忘蔬菜熟!人人都受過你的菜蔬佈施啊!
如今你西歸向夕陽!我怎能禁傷心老淚流無盡?
今日你一磬示妙緣!具行啊!為師恭送你了!」

虛雲痛哭。「為什麼要哭呢?」
他自問:「我該為他歡喜才是啊!」

可是,人總是有情生啊!夕陽殘照中,萬人落淚!
白頭人送黑頭人!誰不傷心啊?

(全文終)




具行上人行業自化記

師名日辯,字具行,會理籍。
幼失怙恃,依曾氏姓,繼以女配,生二子,家貧苦。

余至雞山,伊全家八人在寺工作,宣統元年己酉歲,
運藏經回山,傳戒,師年二十,領全家八人乞求出家。

師是年二十一歲,不識字,耳極聾,貌醜,
日種菜苦行,夜禮拜,念觀世音菩薩,習坐;
間則學課誦,不要人教,自極精勤。
民國四年乙卯歲,告假外出參學,至民國九年,
余住昆明雲棲寺,師回助任種菜職,能上殿課誦,
暇則縫剪及造竹器,不辭勞苦,日種菜園,
餘菜則送人結緣,不蓄餘物,口無多語。
及在下院勝因寺種菜,見其密行難得。
是年戒期,請為尊證,比丘戒畢,即告假往下院。
至三月二十九日,午參後,往勝因寺大殿後曬坪內,
自取禾稈數把,披袈裟跏趺坐,左手執引磬,
右手敲木魚,面向西念佛,自放火,寺中數十人,
無見聞知者。牆外人見內放大火光,進看,不見師。

至殿後,見趺坐火灰上不動,衣物如故,
惟木魚磬柄成灰。下人來報,余因初八菩薩戒,
不能下山,以書請財政廳長王竹村,水利局長張拙仙,
暫代料理。張王見斯奇異,即向唐督說。
唐率全家觀看,巍然不動。
近至身前,取引磬,忽爾全身倒下,成一堆骨灰。
感眾大生信心。唐提倡由政府為辦追悼三日,
瞻禮者數萬人,唐將引磬作序,永存省圖書館保管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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