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世音菩薩的修行方法及證悟過程

2013102308:30
今天農曆九月十九日是觀音菩薩成道日
 


觀世音菩薩的修行方法及證悟過程/沈家楨



  觀世音菩薩宏願解脫一切眾生的痛苦。

自古以來,在世界各地,有數不清的靈感奇蹟,都和觀音有關。

因為觀世音菩薩和這世界上的人類,有這樣深厚密切的緣份,
所以效仿觀世音菩薩的修行方法,最易得到感應和成就。

在《楞嚴經》裡,有一段極重要的經文,
是記載觀世音菩薩自己講述他修行的方法及經過。

這是在一次法會上,
二十五位大菩薩遵照釋迦牟尼佛的咐囑,講述每個人的修行經驗。

二十五位講完之後,釋迦佛叫文殊師利菩薩作一個總結。

在文殊師利的結論中,他指出:
對這個世界上的人而言,
觀世音菩薩以耳根修禪定的法門為最契機。

因為這個原因,所以我選了這個題目,希望各位都能獲益。
  
在討論觀音菩薩的修法之前,
將若干有關聯的佛陀教示溫習一下,
也許可以幫助各位的瞭解。
  



佛法的目的是解除眾生的苦痛。

佛說:人生的一切苦痛,都是因妄想執著而來,
而妄想執著則是從我們的攀緣心所產生。

    什麼是攀緣心呢?

  攀緣心這個字是指人的一切感覺的對象,
諸如五官所接觸、領會到的外界的山河大地形形色色,
及腦筋裡面所生起的一切思想、意見及知識都包括在內。

的意思即是執著,抓住不放。

所以,攀緣心者,是我們人類見物即執著的心理狀態。

不但執著,而且相信這種現象是真實的。
  
這種執著,即是妄想執著。

因為這種妄想執著,妄生分別,認妄作真,
所以生出貪瞋癡種種行為,造成種種痛苦。

簡單的講,我們是生活在顛倒之中。
  
佛陀傳下了很多法門,叫我們如何可以認清顛倒。

這許多法門的中心教法,是叫我們不要攀緣(止),
集中心力來觀照宇宙人生的真相(觀),
這即是禪那,也譯作靜慮。

所以,習禪並不叫人像頑石枯木一樣地呆坐,
而是叫人全心全意將心力專注一處(一點或一事都可以),
使生理心理逐漸起變化,以達到三昧的境界。

這種專注浸沉,往往是層層深入,
所謂過了一重山,又是一重山。

要到那麼一天,妄想執著猶如捕風捉影,
連名相都不存在時,方才有個消息。
  


現在我們先將《楞嚴經》上記載
觀世音菩薩所講述他用耳根修禪定的過程,
這段經文重錄如下:
    初於聞中  入流亡所  所入既寂  動靜二相
了然不生  如是漸增  聞所聞盡  盡聞不住
    覺所覺空  空覺極圓  空所空滅  生滅既滅
    寂滅現前  忽然超越  世出世間  十方圓明





各位請記住:
一、觀世音修行用的是耳根,因此我們所講的,都以聽聞為主體。

二、觀世音菩薩所說的是他修行的過程,因此是由淺入深。

我們大多數人都只能說是在修行的初期,
因此關於觀世音的初期修行經驗,特別對我們有用。

我將儘可能解釋得詳盡些,希望各位能夠有所收穫。
  
在研究觀世音的修行過程中,
對「我」、「聞性」、「聞」、「聽」及「聲」
這五個名詞,有先認識清楚的必要。

這五個名詞,實際上也代表妄想執著的五個層次。

「聲」是最淺最粗的妄想執著,
而「我」則是最深最細也是最難消除的妄想執著。

下面我當一一指出觀世音菩薩如何一層層地消除妄想執著,
以完成本性顯現的修持。
  
「聲」、「聽」、「聞」及「聞性」通常容易混作一談,
其實其中有很重要及根本的區別。

觀世音的初期修行,即是從認識這種區別開始。

據傳說觀世音是在海灘邊習禪定的,
他每天聽到海潮聲音的來去。

清晨醒來,萬籟俱寂,潮聲遠來,打破了清靜;
不久潮聲退去,耳邊又恢復清靜,隨後潮聲再來,靜又消失了。

觀世音研究這潮聲的來去,發覺潮聲及清靜這兩個對象,
在聽覺(指所聞的聞性)中是此起彼伏的;
潮聲生,清靜滅;潮聲滅,清靜生。

可是兩者有一相同之點,即是都不久存,都有生滅;
而聽覺則不然,它卻老是在那兒。

因為有聽覺,所以能聽到潮聲,
潮聲去了,聽覺並不隨之而去;
因為那時聽到的是靜。

如果聽覺隨潮聲而去,則不但分不出靜,
而且潮聲再來時,又何能再聽到次一個潮聲?
因此,潮聲有來去生滅,而聽覺則並無來去生滅。(註一)
  
這個「聲音」有來去生滅的一點,非常重要,
因為世人的妄想執著,
實在是因為「跟追」這暫時生滅的聲音而來。

為使各位得一深刻的印象起見,我再舉一個例:
  我現在打一下鐘,「噹──」我問:「有鐘聲沒有?」
大家回答:「有鐘聲。」
待鐘聲過去,我又問:「現在有鐘聲沒有?」
大家回答:「鐘聲沒有了。」
這答得很對,鐘聲是來了又去,也可以說是有生有滅。

可是現在讓我再打鐘一下「噹──
而我又問:「各位聽見嗎?」
各位都說:「聽見。」一會兒鐘聲消失,
我又再問:「各位聽見嗎?」
有人答:「聽不見了。」這話可有了語病,
好比盲人說不能看見一樣,為什麼呢?
因為盲人並不是看不見,不過所看見的是黑暗而已。

我們現在並不是聽不見,
不過聽見的不是鐘聲,而是靜或其他聲音而已。

試想如果你的聽覺沒有了,你怎能知道鐘聲已息。

又如果聽覺沒有了,你又怎能現在還聽到我說話。

可見消失的只是鐘聲,而不是你能聽的聽覺。

鐘聲有來去,有生滅,
而聽覺則老是在那兒,並無來去,也沒有生滅。

這不動而能聽的聽覺,佛法中叫它為「聞性」。
  
上面的例子,說明「聞性」和「聲」的區別。

一天到晚,在我們耳邊忽生忽滅、一刻不留的是「聲」。

一直在那兒,不生不滅的是「聞性」。

聾子也一樣有「聞性」,但是聽不到聲音。
  
那麼什麼叫做「聽」?而「聽」和「聞」又有什麼區別呢?
  
大家都曉得,耳朵是聽聲音的。

說得更詳盡些,外面的波動震動耳膜,
因此傳達到腦子裡的聽神經,就聽到聲音。

所以,「聽」是「聞性」經耳及腦兩器官而生聲音感覺的一種作用。

可是各位可曉得,
發生有聲音的感覺,卻並不一定需要耳朵。

二十多年前,在加拿大的蒙特里城(MONTREAL
有一位范宣德(VINCENT)博士用電極接觸著人的腦子來做實驗。

他將一位太太的腦殼打開一部分,
當一對極細的電棒微觸腦子的某一點時,
這位太太忽然說她聽到了某種熟悉的歌聲。

但當時並沒有人在唱歌。

當電棒移開時,歌聲亦即終止;
電棒再觸此點時,同樣的歌聲卻又重來,她這個有歌聲的感覺,
顯而易見,是只用了腦子,並未用到耳朵;
我們叫這種作用為「聞」。

正如夢中聽人說話,也沒有用耳朵,
所以也只是「聞」,而不是「聽」。
  
現在我們對這四個名詞,應該已有比較清楚的概念了。

讓我再來總結一下:
「聞性」是人一直有的聽的本能,
它無來去,也沒有生滅。

聞性由腦子及耳而起的聞的作用稱為「聽」;
其單由腦子而起聞的作用稱為「聞」。

「聲音」則是聽或聞的對象,它是有來去、有生滅的。

事實上,每一個單獨的聲音,都是剎那生滅的。

對此四個名詞有了認識之後,
我們就比較容易瞭解觀世音所講的修行過程了。
  
觀世音菩薩說:
  「初於聞中」,是說:
「我在修行的初期,運用聽覺。」
這裡我要請各位特別注意,
在這修行的初期,觀世音菩薩也和我們一樣:
一、有「我」的強烈觀念;
二、知道運用「聞性」;
三、有「聞」及「聽」的作用;
四、聽到「聲音」,譬如上面所講的潮聲。

為什麼我在此處要強調觀世音在修行的初期,
也像我們凡夫一樣,有「我」、「聞性」、
「聞」、「聽」及「聲」等妄想執著呢?

這是因為要反映以後觀世音怎樣逐一消除這種妄想執著。
  
上面已說過,觀世音是在海灘邊修禪定的,
因聽潮聲的來去,悟到聲音在聞性中剎那生滅,
並非永久的、實有的;
而人之妄想煩惱,卻都因執著這聲音而來。

所以,觀世音採用「入流亡所」的方法,
使聲音不再成為煩惱的根源。

  
入流亡所」(註二)應該分開來研究,
現在我們先討論「入流」「入」是佛法中的一個專有名詞,
是表示人的各器官與外界接觸的現象。

所以,佛法中有所謂「六入」,
那是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五外部器官與外界的接觸,
及腦意識與外界思想的接觸的總稱。

此處的「入」則是「耳入」,是外界的波動震著耳膜,
使人發生有聲音感覺的現象。
  
「流」的意義是「不住」。

《金剛經》裡常提到「不住色生心,
不住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生心。」

「不住」即是說不要將「入」留停下來,
要讓它一接「即流」。

所以,觀世音所說的「入流」,
即是《金剛經》中的「不住聲生心」。
  
再說得詳細些,「入流」就是說不要停留
每一個因耳朵與外界接觸所感到的單獨的聲音(單音),
而要讓每個單音像流水般的繼續不絕的流去。

這句話聽上去好像很容易,實則很難。

我們人的毛病,就是在留住這種單音,
而將它們連貫起來,於是組成名詞,連成句子,
產生意義,妄想執著由此而生,煩惱苦痛由此而來。

各位不信,讓我們來試一試。
  
現在我請任何一位在座發三個單音,各位聽著。
  「觀」。──「世」。──「音」。──
  現在我問:「各位聽到了什麼?」很多人回答:「觀世音」。
諸位答「觀世音」的,就沒有做到「入流」。
因為你們沒有讓「觀」「世」「音」三個單音一「入」即「流」,
而是將這三個單音都留住下來,
連貫了起來,組成「觀世音」,這個名詞,
並且很多位的腦子裡,
將平時所知關於觀世音菩薩的都連想了起來,
這就是妄想執著啊!

各位,不論「觀世音」這個名詞是好或壞,
它一樣妄想執著。

所以,要去掉妄想執著,就得「入流」。
  
這樣一試,各位也許反過來要說,那倒真不容易,
人的腦子中就有這麼的機能,將單音留住下來,
連貫起來,叫我們怎能「不住」而讓它「流」呢?

這話也不盡然,我們仔細想一想,「入流」也並不這麼難。

此刻各位的耳朵和外界接觸而產生的音聲實在多得很:
有汽車經過的聲音,有小孩在外面吵鬧的聲音,
有鄰座呼吸的聲音,還有很多其他的聲音,
可是各位很自然地將這些聲音都「流」而「不住」。

所「不流」的,只是我在講的聲音。

為什麼呢?因為各位在注意我講的話,
要想知道我在說些什麼,因此不讓這些「入」流去,
而將這些「入」留住,因此就聽見我的話,
也因此就產生許多思想上的反應。

又譬如你聽到的三個單音,如果各位不將它們留住,
每個單音都任它一觸即流,單獨的一個「觀」聲,
一個「世」聲,或一個「音」聲,
都產生不出觀世音這個名詞及因之而有的一切意義。

各位自己可以將這個道理推而廣之,
自會覺得「入流」這個辦法,確是很妙。
  
「亡所」的亡是「亡失」、「消除」的意思;
「所」是所聽到的對象及因聽到而引起的一切對象的簡稱。

在佛學經書裡,常提到「能」、「所」兩個名詞。

「能」是指能起此作用的主體,譬如能聽的我、能看的我。

「所」是指此作用所及的對象,譬如所聽到的聲音、所看到的色彩。

世界上有許多現象,都由此相對的「能、所」觀念造成,
是妄想執著的主要形態,所以,「亡所」是說在修行中
「亡失了聽到的對象及因此對象而產生的一切對象。」
讓我來舉一個例子:
  記得有一次有一位居士說「地下車(指紐約的SUBWAY)的聲音真鬧,
一坐進地下車,就被亂烘烘的鬧聲弄得心煩。」
當我們分析這句話的時侯,就會發現下列的層次:
  一、坐進地下車,耳朵與外界接觸(「入」)。
  二、將每個單音留住了下來(不流而住),
乃發覺有聲音(聽到的對象──這是第一個「所」)。
  三、這聲音是轟轟轟的
(單音連貫起來,造成有意義的對象這是第二個「所」)。
  四、這轟轟的聲音是地下車的聲音
(聯想起其他的對象這是第三個「所」)。
  五、地下車的鬧聲真煩心
(又聯想起以往的經驗,引起煩心的對象──這是第四個「所」。)
  現在讓我們將這些對象一層層的反推回去。
  
一、儘管知道是地下車的鬧聲,
但不去聯想起以往因聽到地下車鬧聲而煩心的經驗──
「亡」第四個「所」。
  二、儘管聽到轟轟的聲音,但不去管它是飛機的轟轟聲呢,
還是地下車的轟轟聲,還是其他的轟轟聲──「亡」第三個「所」。
  三、儘管聽到有聲音,可是不去分別它是轟轟聲呢,
還是吱吱聲,還是其地各種的聲音──「亡」第二個「所」。
  四、每個單音,任它一觸即流(入流),不予留住連貫,
聞性中不起有聲音的感覺──「亡」第一個「所」。
  到此階段,所有的「所」——對象,郡已亡失,
此種境界,便是「入流亡所」。
  
各位現在明白了「入流亡所」的整個意義。

觀世音菩薩在他修行的初期,即是用的這個方法:
在聞性中,耳入不住,亡失對象。
  
觀世音接下去說:「所入既寂,動靜二相,了然不生。」
  

這三句是說因「入流亡所」的不斷訓練,功夫漸深,
在聞性中此時已沒有任何可聽的對象,(「所已寂」),
也沒有了耳根和外界接觸的現象,(「入已寂」);
聞性中清清淨淨,但並不昏沉或木然而無知覺,(因此說「了然」)。
此時感覺到的,是既沒有動的形相(聲因動而來),
也沒有「靜」的形相(與動相對的靜)。
在這個階段,已經是「定」的境界了。
不過「定」有程度的深淺,
要一層層的深入,現在還只能說是初定的境界。
在這境界中,前面指出的五項妄想執著——
「我」、「聞性」、「聞」、「聽」及「聲」,
還只能說是去掉了「聲」及『聽」。
可是因為去掉了「聲」「聽」這兩種妄想執著,
人類的許多苦痛,已經可以減去很多。
世人能到此境界,已能夠有很多快樂自在的受用。
這時侯佛陀所教的「不要攀緣」可以說已經達到,
接下去是要「集中心力來觀照宇宙人生的真相」。
觀世音到此境界,並不停止,而是努力深入推究,
使「定」的程度日益加深,所以說:

如是漸增

  講到此處,我想說一個寓言。

因為在這以前的修行境界,有很多位可能已經達到。

但自此以後,則都是定中用功夫,不容易為一般人所瞭解。

先說一個寓言,
不但希望增加各位的興趣,也藉此說明我本人的立場。
  
各位知道青蛙在他生足之前,
只能在水中生活,要等長大,
足生出來後,方能到岸上去。

有一天一隻母蛙從岸灘上回來,
對一群祇能在水中過活的小蛙說:
「孩子們呀!那岸上可真舒服啊!
陽光是這樣的溫暖,微風吹來,又是那麼地涼爽!」
各位,小蛙可能體會到此中的舒服滋味。

小蛙們吵著叫母蛙解釋得更清楚些,
可是母蛙用盡牠所能想像得到的形容詞,
無法使小蛙瞭解真滋味。

一直要等到小蛙自己長出腳來時,一跳上岸,
恍然大悟,原來那天母蛙所講的是如此。
  
在座的可能有母蛙在,但我本人卻祇是小蛙,
因此,我所講的,只算是小蛙傳述母蛙的話。

如果各位中有的也是小蛙,
那麼我們只能說是小蛙和小蛙瞎猜瞎摸一番。

但希望我們這群小蛙,有那麼一天,
大家長出腳來,跳上岸去,
那時才能真正瞭解觀世音菩薩所講的真相。
  
觀世音菩薩接下去講:

聞所聞盡,盡聞不住

  因為在此階段,「聞」及「聞性」還在,
觀世音在定中,繼續深入推究這「能聞的我」和
「所聞的對象」究竟有什麼區別?

推究來,推究去,推到盡頭,才恍然大悟,
原來「能聞的我」和「所聞的對象」,
其中並無分別,因此說「聞所聞盡」。

第一個「聞」,是說「能聞」,
也即是指「能聞的我」或「能聞的聞性」,
接下去「所聞」即是「所聞的對象」。

推到盡頭,覺悟並無分別可求,所以說「盡」。

這時因「聞性」及「聞」的觀念已不存在,
心中自在淨樂,一般的苦痛,除生死外,可謂已完全消除。

可是觀世音並不以達到此境界為滿足,
也不停止,再繼續深入推究,所以「盡聞不住」。

就是說,能聞所聞,推到盡頭,
了知一無分別,但仍不停止,于是又接下去是:

覺所覺空,空覺極圓

  定的境界,再深一層。

在此境界,已只有一種「覺」在定中。

但是什麼人在「覺」呢?是「我」在覺。

因此,只要有覺的念頭存在,還是有一個「我」。

觀世音再深入推究,觀察這「能覺的我」及
「所覺的對象」究竟有什麼區別?

研來研去,研到盡頭,原來「能覺的我」與
「所覺的對象」也沒有分別,
同是不可捉摸的「空」,因此說「覺所覺空」。
  
在這個定的境界中,
不復有肉體的我的存在,生死的苦痛至此解脫。

而這「空」的感覺,則是窮極三界,沒有時間的限制;
圓遍一切,也沒有空間的邊際。

所以,觀世音菩薩說,他在這個階段的境界是「空覺極圓」。

但是這境界還沒有到圓滿的地位,
觀世音在空中繼續修進,接下去是:

空所空滅

  這時定的境界,自又更深一層。

可是在這境界中,仍有一個空的感覺存住。

是什麼人在空中感到空呢?

此時雖已沒有肉體的我的存在,
可是意識中的「我」還很微細的隱隱存在;
也就是說,還有極輕微的妄想執著,沒有除淨。

這時的境界,很容易被誤解而認為已到修行的頂峰,
其實還差最重要的一個最後關鍵,
所以切不可停止,要百尺竿頭,更上一級,
加緊推究這「能空的我」和
「所空的對象──空」又有什麼區別呢?

推究到頭,不但「能空」「所空」原無分別,
忽然連「空」也失其所在,因此說:「空所空滅」。
  
到了這個境界,一切有生有滅、可生可滅的念頭、
感覺、觀照,如「聞」、如「覺」、如「空」、
如「我」,都完全寂滅,妄想執著已一絲不存,
人生的一切苦痛,已都解脫,
正如黑暗消滅,所有的全是光明,所以說:

生滅既滅,寂滅現前

  這已經是母蛙上岸的景象,
所以「寂滅現前」切不可誤作「現」在「我」的面「前」解。

六祖慧能為防人誤解,曾特別指出《壇經.機緣品》:
「是則寂滅現前,當現前時,亦無現前之量。」

此時已沒有「我」的觀念,所以「現前」是整體充滿的意思。

並沒有前後、多少的比較觀念。

因此接下去說:

忽然超越,世出世間

  所有人世界的一切妄想執著,
以及在禪定中所經過的層層深入的一切境界,
統統不再留礙,也再沒有本體或對象可以留礙。

本性顯現,這時觀世音菩薩所能描寫的只是:

十方圓明

  「十方」,指沒有一個固定的中心點(沒有「我」),
也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;「圓」是圓滿不缺,無所不及,無有邊際;
「明」則是無有障礙。這是用人類的語言文字,勉強表達本性的境界。

「十方圓明」不但說明在本性之外,再找不到任何一物,
沒有佛,沒有眾生,而且連虛空也找不到。

這就是佛學經書裡面的所謂「本性」,所謂「體」,
也叫做「佛性」、「如來藏」、「真如」都代表這同一的境界。
  
在《楞嚴經》上記載著觀世音菩薩接下去又講了兩句,
那是說的由「體」起「用」,是證悟後,在本體空性中,
自動顯起的大慈大悲、普度眾生的作用。

這時的境界:煩惱即是菩提,菩提即是煩惱,
一切法不離本性,一切法即是本性。

可是這種境界,以我們凡夫俗子的執著心理來思維度量,
很容易和世間的妄想混為一談。

如若執著了「用」,反會妨礙禪定的進修,
所以這兩句就留下不解說了。

好在各位如能悟「體」,「用」自然會有。

這原是一而二,二而一的。

我這樣的小蛙,還得先好好的在「入流亡所」上痛下功夫,
至少可以去掉一些人間的執著煩惱,
也希望大家的煩惱苦痛,
可以因為學習觀世音菩薩的修法而為之減輕。
  佛法中強調人身難得,有若晨星,

而萬萬千千的人中能有機緣聽到佛法的,更是稀少。

我不妨再加一句:聽到了像觀音菩薩的修行法門這樣難得的佛法,
能有機會及時依之而修行的,則更是稀少中的稀少。

我衷心祈望各位都是稀少中的稀少者!多謝各位。

  註一:此處所謂「聽覺」(聞性)並無來去生滅,是與聲音及靜比較而言。
倘依真如本性來講,則聽覺(間性)仍舊是生滅法。
再講得徹底些,凡是一有名相,就有生滅,連「本性」,
這個名相,也是生滅法。
只有「生滅兩圓離」,到不可說不可說的境界,方才算真實。

  註二:《楞嚴經》歷代疏解甚多,
對「入流」多作逆流講,即須陀垣果。
意思是說眾生循聲流轉,謂之為出,觀世音反聞自性,謂之為入。
這裡的講法,和前人的註解,並不完全相同,
是想用最淺而易懂的說法,使初期修行的學人,
容易瞭解實行,有不妥之處,還望大德指正。    

摘自《 沈家楨 居士演講集》/一九八二年講於夏威夷觀音廟